暹粒,西索瓦亲王疗养院
疗养院的夜晚有一种刻意营造的宁静。鹅卵石小径两旁的地灯发出柔和的光,照亮精心修剪的灌木和莲花池。主建筑是一栋融合了高棉传统与法式殖民风格的两层小楼,白色墙面,深色木窗,百叶窗紧闭。只有二楼角落的一个房间还亮着灯,窗帘缝隙透出微弱的光。
房间里,诺罗敦·西索瓦亲王躺在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医疗设备。八十六岁的身体已经萎缩得像一具包着皮的骨架,皮肤布满老年斑,呼吸轻浅而费力。但他的眼睛——浑浊但依然锐利的眼睛——正盯着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嘴角微微抽动,像在无声地嘲笑。
门被轻轻推开。穿着护士服的女人走进来,手里托着金属托盘,上面放着注射器和一小瓶透明液体。她动作专业地检查了设备读数,然后转向老人。
“亲王殿下,该打针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职业性的温柔。
西索瓦的眼珠转向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瘫痪的右手手指微微颤动——这是一个暗号,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护士的表情瞬间变了。她迅速扫了一眼门的方向,然后俯身靠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他们让我今晚动手。杜兰德的命令。”
西索瓦的眼睛眨了两次——表示明白。
“索坤少爷在别墅被软禁,明天会被转移。阿丽雅女士已经切断所有联系。”护士语速很快,“您要我做什么?”
老人的左手——这是他全身唯一还能稍微控制的部分——缓缓抬起几厘米,用食指在床单上画了一个符号:一个圆圈,中间一点。
水滴。
护士点头:“我明白了。我会联系‘水滴’的人。但您这里……”
西索瓦的眼睛转向床头柜。护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除了一盏台灯,什么都没有。但她明白了。她轻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在最底层摸到一个薄薄的金属片——老式的微缩胶片存储卡。
“这个?”她低声问。
老人的眼睛眨了两次。
护士将存储卡藏进护士服的内袋,然后从托盘里取出真正的药物——不是那瓶透明液体,而是另一支预先准备好的注射器。“我会给您注射镇静剂,让您进入深度睡眠,看起来像昏迷。这样可以争取时间。”
针头刺入静脉。西索瓦的眼睛缓缓闭上,监控屏幕上,他的生命体征逐渐平稳,进入睡眠状态。
护士收拾好托盘,像来时一样安静地离开。走廊里,两个保镖靠在墙上打瞌睡,听到开门声才勉强站直。护士点点头,没有说话,走向护士站。
五分钟后,她从疗养院后门的小路离开,脱掉护士服,露出里面的便装。在一棵老榕树下,她取出一次性手机,发出加密信息:
“莲已沉睡,水滴收到种子。园丁请注意,明日有风,小心花房。”
信息发送后,她折断手机卡,将手机扔进路边的排水沟,消失在暹粒的夜色中。
缅甸,仰光以北的伊洛瓦底江畔
皮埃尔·莫兰的“学生实习团队”在仰光大学水资源研究所的会议室里,正在进行一场彬彬有礼但空洞的学术交流。五个年轻的瑞士和柬埔寨学生认真地做着笔记,提问关于伊洛瓦底江流域管理的问题。研究所的缅甸官员回答得滴水不漏,展示着漂亮的图表和数据。
而在三百公里外,皮埃尔本人正坐在一条破旧的渔船上,沿着伊洛瓦底江的一条支流缓慢行驶。他穿着当地农民的深色长衫,戴着草帽,皮肤上抹了深色油膏,看起来像个普通的缅甸老人。船夫是他的联系人——一位曾在日内瓦留学、现在伪装成渔民的缅甸民主活动家,代号“鲶鱼”。
“奥西里斯在这里的项目叫‘伊洛瓦底江可持续水电计划’。”鲶鱼低声说,眼睛警惕地扫视着两岸的丛林,“听起来很美,对吧?但他们实际上在修建的水坝位置,会淹没十几个村庄,切断下游的生态水流。而且……”他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施工围挡,“那里不只是水坝。”
皮埃尔用望远镜观察。围挡区域很大,有重型机械在作业,但不像是在建水坝基础设施。“他们在挖什么?”
“当地人传说,那里有‘发光的石头’。”鲶鱼的声音更低了,“两个月前,有几个村民偷偷进去捡废铁,看到他们在挖很深的坑,用特殊容器运走一些泛着绿光的矿石。后来那几个村民都……失踪了。”
稀土矿。和柬埔寨一样的模式。
“有照片吗?”皮埃尔问。
鲶鱼从船舱的暗格里取出一个防水袋,里面是几张模糊的手机照片:深坑,穿着防护服的人员,还有一辆卡车上隐约可见的奥西里斯标志。
“这是村民冒险拍的,交给我后就离开了这个地区。他们说,有穿军装的人进出那个营地。”
皮埃尔感到一阵熟悉的寒意。在柬埔寨,他们用了五十年渗透;在这里,他们直接与军方合作,速度更快,更肆无忌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