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改造藻类报告在临时安全屋的桌上摊开，像一具来自未来的尸体，安静地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日光灯的白光照在那些专业术语上：CRISPR-Cas9基因编辑系统、荧光蛋白标记、群体感应触发机制、环境持久性微藻变种……
林雅的手指在纸页上颤抖，不是害怕，是愤怒。“他们想把水变成……可监控的资产。甚至可能是可控制的武器。”
谢洛琛站在窗边，背对着房间，但林雅能看到他肩膀的紧绷。“传统污染会引起反抗，会引起国际关注。但如果你把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放进水里，只有你能检测到，甚至只有你能‘净化’……那么你就拥有了完美的控制工具。社区会依赖你的检测服务，政府会购买你的净化技术，而你，实际上就是那个下毒的人。”
“水源恐怖主义。”苏帕低声说出这个词，“但披着科技和慈善的外衣。”
珍娜公主匆匆走进安全屋，脸色苍白。她刚刚通过加密卫星频道与皮埃尔通话。“皮埃尔已经离开缅甸，正在飞往日内瓦。他要把基因藻类报告交给国际基因伦理委员会和联合国生物武器监督机构。但他说，这种技术如果已经进入试验阶段，可能在世界上任何地方悄悄进行，很难追溯。”
“索坤还说了什么吗？”林雅问。
珍娜摇头：“医生给他用了镇静剂，至少要睡到明天中午。但在他完全昏迷前，他反复说两个词：‘实验室’和‘日内瓦’。”
谢洛琛转过身：“奥西里斯的生物技术研究，很可能就在日内瓦进行。那里有最顶尖的生命科学实验室，最宽松的监管环境，还有银行保密法保护资金流动。”
“我们需要人去日内瓦。”林雅立刻说，“皮埃尔一个人不够，他需要懂科学的人协助，需要知道要问什么问题，要找什么证据。”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苏帕。她是房间里唯一的理科背景——金边大学化学系毕业，虽然之后转向新闻调查，但基础科学素养还在。
苏帕深吸一口气：“给我十二小时，我恶补基因编辑和藻类生物学的知识。然后我去日内瓦。但我的签证……”
“用王室外交护照。”珍娜说，“我让外交部给你办特殊科技合作签证，理由是与瑞士联邦理工学院进行‘水资源保护技术交流’。这能给你一定的外交保护。”
计划在压抑的紧迫感中迅速成形。苏帕当天下午就登上了飞往苏黎世的航班，带着加密硬盘和索坤保险柜里的所有文件。皮埃尔将在日内瓦与她汇合。
与此同时，林雅和谢洛琛决定继续深入村庄的计划。基因藻类的威胁虽然可怕，但那可能是未来的武器；而眼前的村庄，眼前浑浊的水，眼前生病的孩子，是当下的现实。他们不能因为远方的阴影，就放弃眼前的战斗。
“而且，”林雅在前往第二个村庄的路上说，“如果奥西里斯真的在开发生物控制技术，那么传统的污染控制、生态修复、社区赋权，就是最好的防御。当人们拥有干净的水源、拥有监测能力、拥有对水的管理权时，他们就不容易被控制。”
谢洛琛点头：“所以我们的工作有双重意义：解决当下的问题，同时构建未来的抵抗力。”
日内瓦，国际基因伦理委员会总部
皮埃尔·莫兰已经三天没睡好觉了。眼下的乌青诉说着这位老律师的疲惫，但眼睛里的火焰反而更旺。此刻，他正站在委员会圆形会议室的中央，面对十二位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生物伦理学家、遗传学家、国际法专家。
投影屏幕上，基因藻类报告的摘要被放大。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诸位，”皮埃尔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寂静上，“这不是科幻小说，不是假设性的伦理讨论。这是一家跨国资本公司正在研究，可能已经在某个地方测试的技术。它旨在通过基因改造生物，实现对人类最基本生存资源——水的隐形控制。”
一位美国生物伦理学家推了推眼镜：“莫兰先生，这份报告来自柬埔寨，一个科学监管相对薄弱的地区。您如何确定这不是某个疯狂科学家的个人设想，而是有组织的公司行为？”
皮埃尔切换幻灯片，展示奥西里斯公司的内部文件：“这是同一家公司的内部通讯，讨论‘第二阶段：从物理控制到生物控制’。这是资金流向，显示过去五年有超过两亿美元流入他们在瑞士注册的‘水生生物技术研究有限公司’。这是人员调动，三位顶尖的藻类基因工程师从美国大学实验室离职，加入这家公司。”
另一位中国遗传学家皱眉：“CRISPR编辑藻类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环境释放面临巨大的技术障碍和伦理审查。任何负责任的实验室都不会轻易进行。”
“除非审查被绕过，伦理被无视。”皮埃尔又展示一份文件——瑞士某州的环境评估豁免许可，“而这就是为什么这份研究要在瑞士进行。因为这里某些州的规定，如果研究被归类为‘环境修复技术初步探索’，可以免除严格的环境释放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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