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金边的车上,林雅开始发烧。
起初只是发冷,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让她在空调车里微微发抖。谢洛琛让战象调高了温度,又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但无济于事。半小时后,她的额头烫得惊人,脸颊却异常苍白,嘴唇干裂。
“伤口感染,加上河水污染,可能还有惊吓后的应激反应。”战象看了眼后视镜,“需要立刻去医院。”
“不能去医院。”林雅的声音微弱但坚决,“松本一定监控着所有医院。而且……”她看了眼时间,“发布会只剩两小时四十七分钟。”
谢洛琛的手背贴在她额头上,温度高得吓人。他的眉头紧锁,对着通讯器说:“联系我们在市内的私人诊所,让陈医生带全套设备到达恩彭大厦待命。准备静脉注射抗生素、退烧药,还有……镇静剂。”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但林雅听到了。
“我不需要镇静剂。”她说,“我需要清醒。”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谢洛琛看着她手臂和腿上的擦伤——有些很深,泥沙嵌在皮肉里,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陈医生会清理伤口,但你会很疼。”
“疼是好事。”林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疼说明还活着。”
车子驶入市区。清晨的金边开始苏醒,摩托车流像迁徙的蚁群,早市摊贩支起遮阳伞,僧侣的诵经声从寺庙飘出。这是一个普通的周四早晨,大部分市民不知道,今天下午将有一场决定这个国家水资源未来的发布会。
也不知道他们刚刚在城郊经历了一场枪战。
达恩彭大厦地下车库,陈医生已经带着两个护士等在那里。看到林雅的状态,这位中年女医生脸色一沉:“马上送医疗室,我需要立刻抽血化验。”
“时间不多,医生。”谢洛琛说,“两小时后她必须上台。”
“以她现在的体温和炎症指标,两小时后能保持意识清醒就是奇迹。”陈医生一边指挥护士推来移动病床,一边快速检查林雅的瞳孔,“更别说演讲了。”
林雅被扶上病床,针头扎进静脉时她甚至没感觉到疼——高烧让感官变得迟钝。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她闭上眼睛,试图集中精神。
还有两小时四十三分钟。
十七楼,基金会筹备组临时办公室。
阿丽雅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流。手中平板电脑上的倒计时还剩四十七分钟:00:47:22。四小时缓冲即将结束。
她身后,沃顿、朴英姬和马库斯·陈坐在会议桌旁,气氛凝重。
“所以你的建议是,”沃顿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赞同,“我们不仅不执行松本先生的指令,还要在发布会上支持公主的方案?”
“我的建议是,我们履行作为Provida董事的职责。”阿丽雅转过身,脸上看不出情绪,“评估基金会提案的商业价值,基于数据和逻辑投票,而不是基于东京的遥控指令。”
朴英姬皱眉:“但松本先生明确要求我们反对。水基金持有百分之十二的股份,我们是他们的代表——”
“我们是董事,不是传声筒。”阿丽雅打断她,“公司章程规定,董事必须基于公司最佳利益独立决策。如果公主的方案确实能创造长期价值,而松本的‘涅盘计划’会摧毁公司,那么我们的义务很明确。”
马库斯·陈推了推眼镜:“阿丽雅,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松本不会容忍背叛。”
“这不是背叛。”阿丽雅走回会议桌,打开投影仪,“这是选择。看看这些数据。”
屏幕上显示的是过去三年全球瓶装水市场的趋势图。绿色线条代表“透明溯源”和“伦理认证”标签产品的市场份额增长曲线,陡峭上升;红色线条代表传统高端水品牌,增长平缓,甚至有下滑趋势。
“消费者正在改变。”阿丽雅调出下一页,“特别是千禧一代和Z世代,他们愿意为透明度支付溢价。Provida如果现在建立行业最高的透明标准,可以抢占未来五年的市场先机。而如果按照松本的方案,我们只会成为又一个被资本吞噬、然后标准化生产的品牌。”
沃顿摇头:“但你我都知道,松本要的不是品牌,是水源地控制权。商业逻辑对他来说只是工具。”
“所以我们要让这个工具变得太昂贵,昂贵到他用不起。”阿丽雅调出最后一份文件——这是她连夜准备的,“如果今天发布会成功,如果王室推动的立法通过,如果实时监测成为行业强制标准,那么控制单个水源地的价值就会暴跌。因为所有水源都在公众监督下,谁也无法独占、也无法隐瞒任何问题。”
她看着三位同事:“松本的商业模式建立在信息不对称上——他知道水源的真实情况,公众不知道。他利用这种不对称获取超额利润,甚至操纵政策。但如果信息完全透明,他的优势就消失了。”
会议室陷入沉默。倒计时在屏幕上跳动:00:3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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