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最后一道光线从地平线上消失时,林雅、颂恩、祖母梅和四个村民组成的队伍悄悄离开了K村。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田埂和灌木丛的阴影前进。桑恩村长留在村里组织守井——如果水真的干了,他们需要准备好应急水源。
“S村的地是三个月前被一家叫‘湄公河休闲开发公司’买下的。”路上,一个村民低声告诉林雅,“买主是新加坡人,但村里人都说,真正管事的是个高棉女人,很漂亮,开白色越野车。”
阿丽雅。林雅几乎可以肯定。
五公里路在夜色中显得漫长。月亮还没升起,只有星光勉强照亮脚下的泥土路。祖母梅虽然年迈,但脚步稳健,手中的竹杖探路时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奶奶,您为什么坚持要来?”林雅问。
“树是我种的,水是村里的命。”老人声音平静,“如果有人想断我们的命,我要亲眼看着他们的脸,记住他们的眼睛。”
颂恩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个旧手电筒,但没打开。少年今晚异常沉默,只是不时回头确认大家是否跟上。
接近S村时,他们听到了水泵的轰鸣声——低沉、持续,像某种巨兽的喘息。还有卡车引擎的声音,不止一辆。
“不是说已经责令停止了吗?”林雅皱眉。
“水利局的人走了,他们可能又开始了。”村民愤愤地说,“以前也这样,白天停工,晚上偷干。”
他们在S村外的树林边缘停下。前方两百米处,一片刚平整的土地上灯火通明。三台大型抽水机正在工作,粗壮的水管从地下伸出,将水排入十几辆水罐车。工人们忙碌地连接水管、驾驶车辆,显然在赶工。
林雅用手机拍照、录像。画面里可以清晰看到抽水机上的公司标志:“湄公河休闲开发”。水罐车侧面没有标识,但车牌都是金边的。
“他们在运水去哪儿?”颂恩低声问。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度假村建设用水。”林雅放大照片,看到水罐车司机正在接电话,表情紧张。
就在这时,一道车灯从道路另一头射来。白色越野车。
阿丽雅从车上下来,穿着米色风衣,在工地灯光下像一只优雅的夜鸟。她走向一个戴安全帽的男人——显然是工地负责人,两人交谈几句后,阿丽雅指向抽水机,似乎在质问什么。
然后德里克从越野车副驾驶座下来。
林雅屏住呼吸。距离太远听不清对话,但能看到阿丽雅明显在生气,德里克却保持着那种从容的微笑。他拍拍负责人的肩膀,说了什么,负责人连连点头,然后跑去指挥工人加速装车。
“他们在吵架。”颂恩说。
确实,阿丽雅似乎在反对什么,但德里克摆摆手,转身回到车上。阿丽雅独自站在灯光下,风衣下摆在夜风中飘动,那一瞬间,她看起来不像掌控一切的资本代表,反而像个被局势推着走的人。
手机震动,是谢洛琛:“林雅,你在哪儿?我接到消息,今晚有三支水罐车队从不同方向离开金边,目的地不明。水利部的朋友说,这些车队都有临时特许通行证,理由是‘应急供水’。”
“应急供水给谁?”
“不知道,但许可编号是连号的,签发时间都是今天下午——就在考察结束后。”谢洛琛顿了顿,“德里克可能不只是要破坏K村的水源,他有更大的计划。”
林雅看着工地上的忙碌场景。十几辆水罐车已经装满,陆续驶离。按照每辆车二十吨的容量,这里已经抽走了至少两百吨水。而抽水机还在轰鸣。
“我们需要知道水运去哪儿了。”她说。
“跟一辆车。”颂恩突然说,“我跑得快,可以跟着车辙。”
“太危险。”
“但他们偷的是我们的水!”少年声音里压抑着愤怒,“公主,您教我们要保护自己的东西。现在他们在偷,我们不该看着。”
祖母梅按住孙子的肩膀:“冲动不能解决问题。看看,他们在记录。”
林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工地边缘有个临时搭建的板房,窗户亮着灯,里面有人影在操作电脑。
“数据。”林雅反应过来,“他们在记录抽水量、运输量。这些是商业证据。”
她观察四周。板房离树林较近,背面没有窗户,如果能绕过去……
“我去看看。”她说。
“我和您一起。”颂恩坚持。
留下祖母梅和其他村民在树林里等待,林雅和颂恩借着夜色掩护,沿着树林边缘向板房移动。工地噪音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工人的注意力都在装车上。
板房背面,一扇通风窗半开着。里面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
“……今晚必须抽够五百吨。德里克先生说,明天金边有三个区的自来水厂会‘意外’检修,瓶装水需求会暴涨。”
“Provida的水源被我们这样抽,他们的产量会受影响吧?”
“当然。到时候市场缺货,价格飙升,德里克先生已经准备了十万箱‘纯净山泉’——越南那个新牌子,刚好补上缺口。等Provida反应过来,市场已经被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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