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召见的通知在深夜抵达,措辞与以往不同:“明日清晨,莲花宫静室,独自前来。”
“独自”二字被特别标注。林雅将这条信息读了三次,然后望向窗外王宫的方向。夜色中的王宫建筑群只剩下轮廓,灯火零星,像一头沉睡巨兽的呼吸。
清晨五点,她步行前往莲花宫。这是王室核心区域,禁止车辆通行。青石板路在晨露中湿滑,两旁的古树在微光中投下斑驳影子。林雅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衫和深色长裤——不是王室礼服,而是母亲生前偏爱的便装。
静室在莲花宫最深处的庭院里,是历代王室成员静修的地方。门虚掩着,太后跪坐在蒲团上,背对着门口,面前只有一尊小小的佛像和一杯清茶。她没有回头,但知道林雅来了。
“把门关上。”
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房间里有淡淡的檀香和旧书卷的气息。
“文森特的证词,你告诉了几个人?”太后依然背对着她。
“谢洛琛,康老师,还有您。”林雅如实回答。
“没有其他人?”
“没有。”
太后缓缓转身。她今天没有戴任何首饰,银发简单束起,脸上是林雅从未见过的疲惫。“你叔叔查克,昨晚来找我。跪在这里,”她指着林雅面前的地面,“哭了半个小时。”
林雅屏住呼吸。
“他说,十年前他确实知道那份样本检测有问题。”太后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索安主席找到他,说检测发现庄园水井有污染,但公布会引起恐慌,建议‘内部处理’。你叔叔同意了,因为他以为只是普通的环境问题,不想让王室蒙羞。”
“他不知道是铊中毒?”
“他说不知道。”太后直视林雅的眼睛,“但雅,你相信吗?”
这个问题太重。林雅想起叔叔这些年对她的支持,想起他在董事会上的转变,也想起他性格中一贯的“以大局为重”。
“我需要证据,不是信任。”她最终说。
太后点头:“很好。索菲亚当年就是太容易信任。所以,我查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推到林雅面前。“你叔叔的私人日记,2013年的部分。我让内务总管‘借’出来的。”
林雅翻开。叔叔的笔迹她认识,工整严谨。日记里详细记录了当年的王室事务,直到母亲病倒前两周,出现了一段奇怪的空白——连续五天没有记录。然后是一行潦草的字:“姐姐病情恶化,医生束手无策。我问索安检测结果,他说一切正常。但为什么她的症状……”
后面被涂黑了,用力到纸张几乎破裂。
“涂黑的部分,我用红外扫描复原了。”太后递过另一张纸,“原文是:‘但为什么她的症状和铊中毒描述一模一样?索安在骗我?还是我在骗自己?’”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林雅看着那行复原的文字,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看到检测报告时,已经怀疑了。”太后轻声说,“但他选择了‘大局’——不挑战索安,不公开质疑,只是私下换掉了庄园所有的饮用水。他认为这样可以保护你母亲,也可以避免王室丑闻。”
“但母亲还是……”
“因为那时候已经晚了。”太后闭上眼睛,“慢性铊中毒,一旦症状显现,就难以逆转。你叔叔的‘保护’,实际上成了帮凶。”
真相如钝刀,缓慢切割。林雅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沉的悲哀——为母亲的死,也为叔叔一生背负的愧疚。
“您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要去世界水论坛了。”太后睁开眼,目光如炬,“国际舞台,无数眼睛盯着你。索安他们一定会用尽手段攻击你,包括揭露王室内部矛盾。你需要知道所有的真相,才能应对所有的谎言。”
她站起身,走到林雅面前,将手放在她的肩上——那双手苍老但有力。
“雅,王室是一座桥,但桥墩里可能有裂缝。你的工作不是掩盖裂缝,是用新的材料加固它,让桥能承载更多重量。即使这意味着,要面对那些裂缝里黑暗的过去。”
林雅抬头看着祖母:“您要我原谅叔叔吗?”
“原谅是你自己的事。”太后摇头,“但我希望你明白:政治很少是纯粹的善恶对决,更多时候是好与更好的选择,或者坏与更坏的抉择。你叔叔选择了‘更不坏’的选项,但那个选项依然害死了你的母亲。”
“那索安呢?”
“索安选择了他认为的‘国家利益高于个人’。”太后的声音冷下来,“但用毒药杀人的人,没有资格谈国家利益。这是你和他的战争,王室不会直接介入,但我会给你武器。”
她走回佛像前,从底座下取出一个金属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古老的王室印章——不是现代使用的国玺,而是诺罗敦家族传承三百年的家印。
“这枚印章,代表王室在道义上的支持。”太后将印章放在林雅手心,“你可以在国际论坛上使用它,向世界宣告:你的改革不仅是商业行为,是王室对这片土地的承诺。但记住,一旦用了,就没有退路。你会成为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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