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环境法庭调查组的车队在晨雾中抵达T村边界时,空气中弥漫着不同寻常的警戒感。三辆联合国牌照的白色越野车,前后各有两辆柬埔寨军方的护卫车——这是索安安排的“安全保障”,但监视的意味大于保护。
调查组五人:首席调查员玛尔塔·罗德里格斯(西班牙籍,前国际法院环境顾问),水文地质专家詹姆斯·陈(美籍华裔,麻省理工学院教授),法律顾问索菲·杜邦(法国籍,国际环境法专家),社区参与专家阿米娜·哈立德(肯尼亚籍,非洲水资源冲突调解人),以及一名随行的联合国安保官。
林雅和清流联盟的代表在村口迎接。她特意安排了多元化的迎接团队:桑恩村长(社区代表)、帕克博士(学术代表)、谢洛琛(企业代表)、丹娜处长(政府代表),以及颂恩和几位村民孩子——真实的多方参与,不是表演。
玛尔塔·罗德里格斯下车,五十多岁,银灰色短发,眼神锐利如鹰。“公主,感谢您接待。我们在日内瓦研究过您的材料。”她的英语带有西班牙语系的卷舌音,“但法庭需要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这是我们的原则:透明。”林雅指向迎接团队,“您将听到不同的声音,包括批评我们的声音。”
调查组的第一个行程是独立走访。在军方护卫和清流联盟向导的陪同下,他们随机访问了七户村民家庭,检查水井,查看储水容器,询问健康问题。阿米娜·哈立德用手机录制了所有对话,并记录坐标和时间戳。
上午十点,在临时搭建的调查帐篷里,第一场正式会议开始。
“根据初步走访,我们确认了几个事实。”詹姆斯·陈教授调出平板电脑上的图表,“第一,T村地下水的石油烃浓度确实超过世界卫生组织标准的四到六倍;第二,村民报告的疾病模式——皮肤问题、胃肠道疾病、儿童发育迟缓——与长期饮用污染水的症状吻合;第三,污染有明显的时间规律,指向上游工业活动。”
玛尔塔转向桑恩村长:“村民尝试过哪些解决途径?”
“我们找过地方政府,找过省里,找过国会代表。”桑恩的声音平静但沉重,“每次都说会处理,每次都没有结果。直到公主和清流联盟帮我们建立监测系统,我们才知道问题的全部规模。”
“你们信任监测数据吗?”
“起初不信任。”桑恩诚实地说,“我们觉得数字是城里人的游戏。但后来我们发现,数据和我们尝到的苦味、看到的颜色、闻到的气味一致。数据不会说谎。”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骚动。一名军方护卫进来报告:“索安主席来了,要求参加会谈。”
未经邀请的闯入。林雅和玛尔塔交换眼神,后者点头:“让他进来,但请记录:这是调查组的独立工作,任何第三方的参与都应公开透明。”
索安带着三名助理走进帐篷。他穿着正式西装,对调查组微微鞠躬:“尊敬的各位专家,欢迎来到柬埔寨。作为国会经济委员会主席,我有责任确保调查的公正性和全面性。”
“主席先生,我们欢迎任何相关信息。”玛尔塔语气专业,“但请理解,调查组的工作程序是独立的。”
“当然。”索安在空位坐下,“我只是想提供一些必要的背景信息。比如,T村的污染问题,可能不只是跨境工业活动造成的。二十年前,这里曾发生过油田泄漏,那次事件的污染可能至今仍有残留。”
林雅心中一紧——索安在主动提及二十年前的事,这是危险的反击策略:承认旧问题,模糊新责任。
詹姆斯·陈推了推眼镜:“我们注意到了历史污染的数据。但目前的监测显示,污染羽流有明显的新污染源特征,包括特定的工业润滑剂添加剂,这些在二十年前的原油中不存在。”
“也许新工程扰动了旧的污染层。”索安的助理插话,“这属于复杂的环境叠加效应,很难归责于单一主体。”
法律顾问索菲·杜邦开口:“根据国际环境法的‘污染者付费’原则,如果新旧污染无法完全分离,当前的土地使用者有责任进行整体治理,无论污染源的历史归属。”
帐篷里的空气凝重起来。索安微笑:“柬埔寨是发展中国家,法律原则需要结合国情实际。如果要求企业承担历史遗留问题,可能会导致投资撤离,最终受害的还是村民。”
“所以您的建议是?”玛尔塔问。
“建议是全面的环境修复方案,由政府主导,多方出资。”索安展示一份文件草案,“我正准备向国会提交‘T区环境修复特别法案’,计划拨款五百万美元,进行为期三年的综合治理。”
这看起来是让步,但林雅立刻看出了陷阱:政府主导,意味着控制权;三年时间,意味着拖延;特别法案,意味着绕开清流联盟已经建立的监测和监督机制。
丹娜处长轻声对林雅说:“他在抢夺话语权和主导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