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掉手机,取出卫星定位仪。屏幕上,母亲录音中提到的坐标点闪烁——古井东南方向五十步。夜视仪里,世界变成深浅不一的绿。他绕过沉睡的村庄,翻过半塌的宫墙,古井在月光下静默如墓碑。东南方向,只有一棵树。
一棵巨大的榕树,气根如垂老的胡须扎入泥土,树冠遮蔽了半个篮球场。五十步,约三十米。谢洛琛停在树下,环视四周。虫鸣不知何时停了,空气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响。
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他蹲下,用便携地质雷达扫描树根周围的地面。屏幕上很快显出异常——在地下约半米处,有一个边长约二十厘米的金属箱状物体。位置就在最大那束气根的背面。
没有陷阱信号,没有电子警报。但这恰恰让他更加警惕。母亲三十年前埋下的东西,阿丽雅如果真的知道坐标,为什么没取走?或者,她已经取走了原件,留下复制品作为陷阱?
他从背包取出小型工兵铲,开始挖掘。泥土潮湿松软,带着腐叶的气息。挖掘到三十厘米深时,铲尖碰到硬物。他改为用手,小心拨开泥土,露出一个生锈的铁盒,表面布满划痕,但锁扣完好。
他取出铁盒,约一本字典大小,沉甸甸的。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先扫描——没有爆炸物,没有生化剂,只有微弱的金属信号。他退到树后阴影里,用工具撬开锁扣。
盒子里,没有文件。
只有一叠用防水油布包裹的照片,和一本薄薄的、手写的小册子。
照片是黑白的,有些已经泛黄褪色。第一张:年轻的母亲站在某个水坝工地,手里举着抗议标语,身后是一群村民。第二张:母亲与几位学者模样的人围坐讨论,桌上摊开地图。第三张:母亲与一个男人的合影——谢洛琛认出那是父亲,两人都笑着,手里拿着野外勘探的锤子。那时他们还相爱,还没有后来的背叛。
照片一张张翻过,记录着母亲从学生到研究者,再到活动家的轨迹。最后一张,是母亲站在古井边,手抚井沿,侧脸望向远方。照片背面,有一行钢笔字:
“水会记得所有眼泪,但只流淌希望。——给未来的守护者。”
谢洛琛的手指抚过字迹,眼眶发热。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拿起那本小册子。
册子封面上是手写的标题:《水冠系统核心节点水文地质详录及保护建议》。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手绘图、观测记录。在最后一页,粘着一个微型胶卷筒——真正的胶卷,直径不超过一厘米。
他取出胶卷筒,对着月光。筒身刻着一行极小的高棉数字:“K-771”。
瑞士银行保险箱的编号。
所以母亲埋下的不是原始证据,是线索。真正的证据,一份在瑞士银行,一份可能还在阿丽雅手里,而第三份……母亲说交给了阿丽雅,但录音里她怀疑那是个错误。
那么这棵榕树下,埋的是一把钥匙,和一部简史。
他将胶卷筒和照片重新包好,放回铁盒。就在他准备盖上盒盖时,手电光柱突然从树林外扫进来,晃过他的脸。
“谁在那儿!”高棉语的呵斥,带着地方口音。
谢洛琛瞬间熄灭头灯,侧身滚到榕树气根后面。脚步声逼近,至少三个人。手电光在树干间乱晃。
“我刚才看见光了!肯定有人偷挖东西!”
“是不是那些外省来的文物贩子?”
“去看看!”
谢洛琛屏住呼吸,手按在腰间的电击器上——非致命,但足以放倒一个成年人。脚步声停在铁盒挖掘坑旁。
“看!坑!东西被挖走了!”
“追!他跑不远!”
手电光开始向四周扫射。谢洛琛借着气根的掩护,缓缓向宫墙方向移动。但他刚挪出两米,另一束光从宫墙缺口处照进来——有人堵住了退路。
被包围了。
他迅速判断形势:对方至少四人,可能有武器。硬闯风险太高,而且一旦发生冲突,事情闹大,会打草惊蛇,影响林雅明天的计划。
他需要一个声东击西的方法。
目光落在铁盒上。他悄悄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型烟雾弹——野外勘探时用来驱赶野兽的。拉开保险,朝反方向用力掷出。
烟雾弹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二十米外的灌木丛中,“噗”一声炸开浓密的白色烟雾。
“那边!”追兵立刻被吸引。
谢洛琛趁机冲向宫墙缺口,速度快得只带起一阵风。但就在他即将翻过墙头时,脚下突然踩空——腐朽的墙砖碎裂,整个人向下坠去。
他本能地伸手抓住墙沿,吊在半空。下方是废弃的排水沟,堆满碎石。追兵已经发现烟雾弹是幌子,手电光正快速回扫。
“在墙上!”
来不及了。谢洛琛松手,坠入沟中。落地瞬间,他蜷身翻滚,卸去大部分冲击力,但左小腿还是传来剧痛——可能扭伤了。
他咬牙站起,一瘸一拐地沿着沟壑向前跑。身后,追兵已经翻过宫墙,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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