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边最高法院第三庭的橡木门厚重如棺盖,林雅在推开前深吸了一口气。
门内,十双眼睛同时投来。长桌一侧坐着太平洋资本聘请的律师团——三名西装革履的外籍律师,领头的那个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胸前的怀表金链闪着冷光。另一侧是王室法律顾问团的两位老人,面前堆着泛黄的卷宗,像守着最后防线的疲惫哨兵。
法官席空着。
“听证会推迟三十分钟。”书记员低声告知,“主审法官临时接到司法部电话。”
林雅点头,走向王室席位。她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声音在挑高的法庭内回荡。经过太平洋资本律师团时,银发律师——名牌上写着“阿尔弗雷德·韦斯特,御用大律师(伦敦林肯学院)”——抬眼打量她,嘴角浮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那是猎手看见猎物踏入陷阱时的表情。
林雅在长桌前坐下,打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她连夜整理的证据链:授权文件扫描件、文化遗产办公室的公示记录、基金会捐款流水……但直觉告诉她,对方准备的绝不是简单的合同争议。
她的手机在桌下震动。一条加密信息:“谢已抵伦敦希斯罗。三辆黑色路虎接机,车牌隶属MI5(军情五处)关联的私人安保公司。情况异常。”
林雅指尖微凉。军情五处?英国情报部门为何介入一场商业纠纷?
她回复:“继续跟。查接机人身份。”
信息刚发送,法庭侧门打开。进来的却不是法官,而是一个穿着朴素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破旧的公文包。他径直走向太平洋资本席位,与韦斯特低声交谈。林雅眯起眼睛——那人侧脸有些眼熟。
“索昆博士。”王室首席法律顾问涅汶压低声音,“文化遗产办公室的前任副主任,五年前因‘学术不端’被解职。后来……据说在曼谷为某跨国咨询公司工作。”
林雅脑中警铃大作。索昆,这个名字在她父亲的书房里出现过。某次父亲与查克亲王的争吵中,她偷听到片段:“索昆拿走的那批档案……不能公开……”
就在这时,主审法官终于入场——是位戴着厚重眼镜的女法官,林雅记得她:索菲亚·陈,以审理知识产权案件着称,但从未涉足王室事务。
程序开始。
韦斯特起身,语调如大提琴般沉稳:“尊敬的法庭,我方主张简单明确:诺罗敦王室基金会的行为已构成对抵押资产价值的实质性损害。证据一,”他举起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文化遗产专家索昆博士的评估报告,结论是:将吴哥窟圣像元素商业化为瓶装水包装,等同于将十字架印在啤酒罐上——是对信仰的亵渎。”
旁听席传来吸气声。几位记者开始飞快记录。
林雅举手:“法官阁下,我方请求质询这位‘专家’的资质及与本案的利益关联。”
索菲亚法官点头:“批准。”
索昆站起来时,手指微微发抖。林雅注视着他:“博士,您报告中引用的‘国际文化遗产商业化伦理准则’,是哪个机构发布的?”
“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15年的指导意见。”
“具体是哪份文件?编号?”
索昆的喉结滚动:“我不记得具体编号,但内容……”
“那么您或许记得,”林雅调出平板上的另一份文件,“您本人于2018年在《东南亚文化研究期刊》发表的论文,其中明确写道:‘在适当授权与收益回馈机制下,将传统文化符号进行现代商业转化,是文化遗产存续的重要路径。’”她抬头,“您现在的观点,是否意味着您推翻了学术生涯的核心主张?”
法庭一片寂静。
韦斯特平静接话:“学者的观点随新证据而演变,这恰恰体现学术严谨。”
“新证据?”林雅抓住这个词,“您指什么新证据?”
索昆的脸色变得苍白。韦斯特皱眉,但已经来不及阻止。
“我……”索昆的声音开始发抖,“我接触到了当年的一些内部文件……关于‘高棉水源守护者基金会’的档案……”
林雅的心脏停跳一拍。
“什么档案?”她的声音异常平静。
“基金会……并非单纯因为账目问题关闭。”索昆不敢看她的眼睛,“而是因为……因为当时的基金会管理者,也就是已故的谢夫人,她……她涉嫌将王室授予的水源地勘探数据,出售给外国矿业公司……”
旁听席哗然。
林雅站起身:“反对!证人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对已故人士进行诽谤指控!”
“我有证据!”索昆突然激动起来,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发黄的纸张,“这是当年基金会会计的证词副本!还有……还有谢夫人与一家名为‘亚洲资源勘探’的公司的通讯记录!”
涅汶律师急忙翻找卷宗,低声道:“公主,我们从未见过这些材料……”
林雅盯着那些纸张。纸张边缘的装订孔样式、抬头的老式字体——确实是二十多年前王室内部文件的制式。但这些材料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由一个被解职的副主任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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