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牙和平宫的石质建筑在阴郁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肃穆。作为常设仲裁法院的所在地,这座宫殿见证过无数国家与跨国公司的较量,而今天,它迎来了柬埔寨与维纳斯资本之间那场索赔五十亿美元的仲裁案。
林雅和谢洛琛坐在申请人(柬埔寨)席位,身旁是“地球正义”组织的首席律师玛雅·陈。这位五十岁的华裔女性律师穿着利落的深蓝色套装,面前摊开的不是厚重的法律典籍,而是一台轻薄的平板电脑——她的武器是数字时代的证据与逻辑。
对面,维纳斯资本的律师团由三位白人男性律师组成,领头的是以强硬着称的英国御用大律师理查德·阿什顿。他们身后坐着维纳斯资本的两位合伙人:满头银发的亨利·杜兰德(小杜邦的叔叔),以及神色阴鸷的德国人卡尔·施密特。
仲裁庭由三位法官组成:主席是新加坡籍法官陈大文,以精通国际投资法和环境法的平衡裁决着称;另两位分别是法国前外交官索菲·勒鲁和尼日利亚国际法教授易卜拉欣·奥科耶。
“现在开庭。”陈大文法官敲下木槌,“本案PCA-2025-789,申请人柬埔寨王国政府与被申请人维纳斯资本有限公司等,关于投资保护协定项下索赔争议。首先请被申请人陈述主张。”
阿什顿律师站起,语调抑扬顿挫如戏剧独白:“尊敬的仲裁庭,本案本质简单:柬埔寨政府通过一系列歧视性立法和行政手段,非法剥夺了我当事人合法取得的、价值巨大的水资源开发权。这违反了柬埔寨与投资者母国签订的双边投资保护协定,特别是其中的公平公正待遇条款和最惠国待遇条款。”
他展示了一张复杂的图表:“我们的索赔基于三部分:第一,实际投资损失,包括勘探设备、技术引进、人员培训等,总计三亿八千万美元;第二,预期利润损失——基于专业评估,相关水源地未来五十年可产生至少八十亿美元净收益,按折现率计算现值为四十六亿美元;第三,商誉损失及其他,约两千万美元。总计五十亿美元。”
数字在大屏幕上跳动,冰冷而庞大。
玛雅·陈轻轻摇头,没有立即反驳,只是在笔记本上记下几个关键词。
“现在请申请人陈述。”陈法官转向柬埔寨一方。
玛雅·陈站起,没有走向讲台,而是留在座位前,语气平静如课堂讲授:“仲裁庭,被申请人提出了一个看似严谨的数字大厦。但这座大厦建立在一个基础上:他们所谓的‘合法取得的开发权’,实际上是通过欺诈、伪造和贿赂获得的虚幻权利。”
她调出第一份证据:“这是1998年‘湄公河可持续发展基金’向柬埔寨政府提交的环境影响评估报告原件。第47页,水质检测数据显示‘各项指标符合世界卫生组织饮用水标准’。”
然后她调出第二份:“这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由日内瓦独立实验室进行的检测报告原件。数据显示砷含量超标六倍,汞含量超标三倍——根本不适宜作为饮用水源。”
两份报告并列在大屏幕上,日期相同,结论天壤之别。
“被申请人通过伪造环境数据,获取了本不该获得的初步许可。”玛雅·陈继续,“而这只是开始。”
她展示了谢文山的视频证词。这位老人面对镜头,详细陈述了如何被维纳斯资本代表收买、如何泄露勘探地点、如何在谢夫人车祸后保持沉默。视频经过专业剪辑,关键部分有英文字幕同步。
“这是污点证人!”阿什顿律师抗议,“他的证词不可信!”
“那么这些呢?”玛雅·陈调出银行流水记录,“过去二十年,谢文山先生及其亲属的账户收到了来自维纳斯资本关联公司的十二笔汇款,总计八十五万美元。每一笔汇款时间,都对应柬埔寨水务政策的关键节点。”
她停顿,目光扫过仲裁庭:“被申请人不仅伪造数据,还系统性贿赂政府官员,以获取不正当竞争优势。根据《联合国反腐败公约》和大多数国家的国内法,通过腐败手段获得的合同权利,自始无效。”
第一轮交锋,柬埔寨明显占据道德高地。
但阿什顿律师显然有备而来。他重新站起,语调变得深沉:“即使某些初期程序存在瑕疵——我们对此不予承认,仅假设——但我当事人在柬埔寨的实际投资是真实的。三亿八千万美元的真金白银,雇佣了数百名当地员工,引进了国际先进技术。这些贡献难道可以因为所谓的‘程序问题’而被一笔勾销吗?”
他转向仲裁庭:“更重要的是,申请人方刻意回避了一个更宏大的背景:这场所谓的‘反腐败斗争’,实质上是地缘政治博弈的一部分。柬埔寨正在成为某些大国控制湄公河流域水资源的代理人。”
林雅心头一紧——来了,地缘政治牌。
“仲裁庭,我请求传唤证人。”阿什顿说,“证人编号W-1,他可以证明申请人方的真实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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