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水刚敲了两下门,里头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门“吱呀”开了道缝,张老栓披着件旧棉袄,俩眼在黑影里亮得跟马灯似的:“可算回来了?木段呢?”
看清陈江水肩上的桃木,张老栓赶紧侧身让他们进院,手摸着木段的树皮,指腹蹭过螺旋纹,老脸上的褶子都开了好些:“没错,就是这玩意儿——你瞅这纹路,拧着劲儿往上走,是吸够了活气的,跟那盘龙似的,定能镇住邪祟。”
几个进了屋,张老栓把棉袄往炕边一扔,弯腰从炕洞底下拖出个木箱子,打开来里头全是老物件:梨木柄的刨子、铜头的墨斗、还有个装着朱砂的小瓷瓶,瓶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镇”字。
“先净木!”张老栓说着,抄起炕边水缸里的葫芦瓢,在地上的木盆里舀了一瓢阳水,这木盆里的水白天晒了一天,吸足了阳气。他把带着冰碴的阳水往那桃木段上浇,手在木头上搓,嘴里念念有词:“阳水净木,邪祟莫附,木气归正,斩煞护路……”
阳水顺着木头往下流,滴在地上“嗒嗒”响,竟有点发红。王常喜凑过去瞅,吓得往后缩了缩:“老栓爷,这水咋见红了?”
“慌啥?”张老栓瞪他一眼,手里的动作没停,“这是桃木里之前残存的阴气跟阳水里的阳气撞了,才渗红水——越红越管用,说明这木头没白找。”他又从箱子里掏出块粗布,蘸着井水反复擦木头,直到桃木表面泛出温润的光,红水才慢慢淡了。
接着是修形。张老栓拿起那把梨木刨子,木柄上的包浆厚得能照见人影,是他爹传下来的老物件。
他蹲在地上,刨子贴着桃木推,走得又直又匀,没一会儿,桃木段就显出了剑的轮廓——剑身宽指许,剑尖削得尖尖的,透着股厉气。
“还得刻符。”张老栓直起身,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从怀里掏出张黄纸,上面画着看不懂的天符。
他把黄纸铺在炕上,用毛笔蘸了朱砂,在剑坯上比量着,嘴里念叨:“乾为天,坤为地,北斗镇煞,桃木为刃……”
朱砂刚落在木头上,屋外突然传来“嗷呜”一声狗叫,是屯西头李三家的大黄狗,平时最温顺,这会儿叫得跟被踩了尾巴似的。
紧接着,窗户纸“哗啦”响了一下,像是有东西从窗户外头擦过卷起了一阵阴风。
王常喜“腾”地站起来,头上的毛都快炸了,手攥着炕边的柴火棍直哆嗦:“老栓爷,外、外头啥玩意儿?”
张老栓没抬头,手里的毛笔继续在剑坯上画,朱砂线条又细又匀,绕着剑身转了圈:“是雪尸闻着桃木味儿了,不敢进来,在外头瞎晃呢。别理它,越慌它越得寸进尺。”
陈江水的心也提到嗓子眼,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的护身符。
张老栓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头也不抬地说:“你那护身符是桃木片做的,只能挡点小煞气,真遇上雪尸,顶不住——这把剑才是硬家伙,千年桃木的芯子在里头,能斩煞魂。”
说话间,剑坯上的符画完了,张老栓又从箱子里拿出个小铁凿,在符纹的拐角处轻轻凿,每凿一下,就念一句口诀:“凿纹入木,煞魂难躲;木气锁煞,平安到家……”铁凿碰在木头上,发出“笃笃”的声儿,身量不大,却能压过屋外的风声。
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陈江水眼尖,瞅见门缝底下有个脚印——不是人的,也不是野兽的,是尖尖的,像用脚尖点出来的,跟林子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老栓爷!”陈江水喝了一声。
张老栓终于抬头,眼神一沉,抄起炕边的桃木剑坯,对着门缝比划了一下,嘴里念得又快又响:“桃木在此,煞物退去!再敢靠近,剑斩魂离!”
话音刚落,门缝里探进来个脚尖儿的黑单布鞋突然没了,门“哐当”一声自己关上了。屋外的狗叫也停了,只剩下风刮过房檐的“呜呜”声,跟女人的哭声差不多。
王常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才发现汗都冻成霜了:“我的老天爷,这玩意儿也太邪性了……”
“别磨蹭,赶紧装柄。”张老栓把剑坯放在炕上,从箱子里拿出个枣木柄——是早备好的,打磨得溜光,中间挖了个槽,刚好能卡住剑身。
他往槽里抹了点鱼鳔胶,是夏天晒的,粘劲儿大,又用红绳把剑身和剑柄缠在一起,缠得密密实实,红绳在桃木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扎眼。
据说,红绳配桃木,驱邪效果翻三倍。
“最后一步,点睛。”张老栓拿起朱砂瓶,倒了点朱砂在碗里,加了滴自己的唾沫——老辈人说,活人的阳气能引动桃木的灵气。
他用指尖蘸了点朱砂,在剑尖上点了个小红点,刚点完,剑身突然“嗡”地响了一声,像是有股子神气从木头里透出来,剑尖的红点竟亮了一下,淡淡的红光,在屋里散发着神秘的洪荒之力。
张老栓松了一口气,欣喜地将桃木剑递给陈江水:“成了!这剑你得随身带着,雪尸今晚指定还会来——它盯着这桃木呢,想毁了镇它的东西。你记着,要是遇上它,就举着剑往它心口戳,朱砂辟邪安魂魄,保准管用!”
陈江水接过剑,入手沉得很,剑身还带着点温乎气,不像刚在雪地里扛回来的木头。
他攥着剑柄,红绳硌着手心,朱砂闪闪发亮,心里踏实了不少。
王常喜凑过来瞅,嘴里啧啧称奇:“老栓爷,您这手艺真神了,这剑看着就带劲儿!”
张老栓没笑,脸上的褶子又皱起来,如同墙上挂的簸萁,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角往外瞅,那院里的雪地上,除了他们刚进来踩的脚印,还有一串浅浅的尖脚印,往将军坟的方向去了。
“别高兴得太早!”张老栓回头,一脸凛色地说道,“这剑只是暂时吓跑了它,雪尸的煞气重得很,将军坟里的东西没出来前,它就不会善罢甘休。今晚咱们得轮流守着,别让它把屯子里的人缠上。”
陈江水点点头,把桃木剑别在腰上,剑身在棉袄底下硌着,却让他觉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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