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思各异地退出了瑶光殿,沉重的殿门缓缓合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殿内烛火通明,却只剩下李世民与李昀父子二人。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蜡烛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和李昀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
李世民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缓缓踱步,走到殿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显得有些沉重和孤独。
李昀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催促,也没有惊慌。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之前所有的博弈、辩解、证据,最终都需要通过眼前这位帝王之心的最终认证。
许久,李世民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今日之宴,你觉得如何?”
李昀沉吟片刻,谨慎答道:“波澜丛生,但终见曙光。”
“曙光?”李世民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直视李昀,“你指的是,揪出了一个内侍监?还是……你暗示的,指向更深处的人?”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李昀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但他没有回避,坦然迎向父亲的目光:“儿臣所指,是真相大白之曙光。内侍监绝非尽头,但他是重要线索。顺着这条线,就能找到采购资金的来源、邪毒原料的产地、以及最终下达命令之人。”
“你就如此确信,非是有人故布疑阵,再次栽赃?”李世民追问,语气莫测。
李昀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完全隐瞒笔记的存在,但需换一种说法:“父皇,儿臣在骊山之下,并非只得了一本记录之书。那位异人墨衡,留下了一件奇物,对那邪毒能量有特殊的感应之能。儿臣能数次识破毒计,并非侥幸,皆赖此物预警。而方才在殿上,当长孙相公提及内侍监时,那奇物……对某些方向产生了强烈的感应。”
他半真半假地说道,将笔记的功能归结为“能量感应”,这更容易被理解,也部分解释了之前的“未卜先知”。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并未太过震惊。骊山之诡谲,已超出常理,有非常之物也不足为奇。“哦?是何奇物?竟有如此异能?”
李昀从怀中取出那本金属笔记,双手呈上:“便是此书。但其玄奥,儿臣亦未能完全参透,只知它能辨邪正,预警危机。”他没有演示,以免过度惊世骇俗。
李世民接过笔记,入手冰凉沉重,材质非金非玉,上面的纹路和文字确实非世间所有。他翻看了一下,并未发现异常,但能感受到此物非凡。他将其递还给李昀,眼神缓和了些许:“看来,墨衡此人,所图非小,所留之物亦非凡品。你能得此物认可,亦是你的机缘。”
这话,算是部分接受了李昀的解释。
“但是,”李世民话锋一转,语气再次变得沉重,“即便你有此物相助,即便内侍监罪证确凿,你可知道,若继续深查下去,可能会牵扯出何人人物?可能会引起朝局何等动荡?”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无比,充满了帝王的权衡与考量:“如今边境未靖,民生待复,朝堂需要的是稳定。为一已明晰的祸源(骊山已平),再去掀翻可能动摇国本的暗潮,值得吗?”
这才是皇帝真正的顾虑!他不是看不到疑点,不是不怀疑武氏,但在帝国大局面前,个人的清白甚至儿子的委屈,有时都需要让步。
李昀的心猛地一沉。他听懂了父亲的弦外之音——皇帝可能愿意相信他的清白,甚至默许他除掉一些爪牙,但未必愿意看到最终那个可能位高权重、甚至与他关系密切的主谋被彻底揪出,那带来的政治地震,是皇帝目前不愿承受的。
这是一种冰冷的、属于统治者的理智。
李昀感到一阵寒意,但他没有退缩。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父亲,声音清晰而有力:“父皇,儿臣以为,正因边境未靖,民生待复,才更需铲除这毒瘤!今日之动荡,是为了明日之长治久安!”
“那邪毒能惑乱人心,侵蚀国本!今日他们可用以陷害儿臣,明日就可用于操控重臣,甚至……危及父皇!此毒不除,今日骊山之祸,未必不会在长安重演!届时动荡何止十倍?”
“儿臣并非为一己之清白而争,而是为大唐社稷,为父皇安危,为天下苍生而争!若因姑息养奸而导致更大祸患,儿臣万死难辞其咎!请父皇明鉴!”
他言辞恳切,掷地有声,将个人恩怨上升到了国家安危的高度。
李世民动容了。他看着儿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赤诚,看着他身上尚未痊愈的伤痕,想起了骊山那恐怖的能量和变异士兵的疯狂……他不得不承认,李昀说得有道理。那邪毒的力量,太过诡异可怕,若真被有心人掌握,后果不堪设想。
沉默,再次笼罩了大殿。
烛影在李世民脸上跳动,映照出他内心激烈的挣扎。
最终,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罢了……”李世民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决断,“你说得对。疥癣之疾,亦可溃千里之堤。朕……许你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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