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船在夜色中顺流而下,破开平静的河面,发出哗哗的声响。船老大是个精悍的汉子,得了老顾不少银钱,又见李昀(依旧扮作李言)气度不凡,只当是某个避祸的富家公子,倒也客气,安排了一间相对干净的舱室。
李昀并未入睡,盘膝坐在榻上,一边运功恢复,一边仔细梳理着脑海中那些来自隐太子李建成的破碎记忆。这些记忆大多模糊不清,充斥着强烈的负面情绪,但偶尔也会闪过一些有价值的片段。
他“看到”了富丽堂皇的东宫,看到了李世民年轻时而带微笑却眼神锐利的脸庞,看到了魏征、王珪等东宫属官忧心忡忡的模样……也看到了一个身影模糊、却气质超然的道士——袁天罡,曾多次秘密出入东宫,与李建成长谈。
有一次记忆碎片相对清晰:那是在玄武门之变前夜,李建成心神不宁,袁天罡深夜来访,献上一卦,卦象大凶。李建成惊问对策,袁天罡沉默良久,只说了八个字:“置之死地,或可后生。” 随后,他又取出了一卷古朴的图稿,正是《推背图》!他告诉李建成,此图蕴含天机,可将其一缕本命精魂寄托于内,若事有不谐,或有一线生机……
原来,隐太子残魂寄于《推背图》,竟是袁天罡早就布下的后手!他早就预料到了玄武门的结局!那句“置之死地,或可后生”,并非指当时的绝境,而是指向了数十年后的今天,指向了这“偷天换日”的复活之局!
好深的算计!李昀心中寒意更盛。这袁天罡,简直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他验证天机、追求大道的棋子!
那么,他最终的“备用计划”又会是什么?与那“阳燧本源”和江都的“炁眼”又有何关联?
就在他沉思之际,体内新生的、带着淡金芒的阳燧之力忽然微微一动,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预警!
有危险靠近!
李昀猛地睁开眼睛,灵觉如同蛛网般向船舱外扩散。夜很静,只有水流声和风帆的鼓荡声。但他能感觉到,在船只后方不远处的黑暗中,有几道如同水鬼般的气息,正借助水流和夜色的掩护,迅速接近!气息阴冷而隐蔽,与那“幽冥宗”的人同源!
他们果然追来了!而且选择了在水上动手!
李昀立刻悄无声息地唤醒同舱的老顾和影七。两人都是经验丰富之辈,瞬间清醒,屏息凝神。
“水下有人,不少于五个,身手不弱。”李昀压低声音道。
老顾脸色一变:“是幽冥宗的水鬼!公子,怎么办?要不要通知船家?”
“来不及了,而且会打草惊蛇。”李昀目光锐利,“他们选择水下动手,是想悄无声息地解决我们,或者制造意外。影七,你擅长水战,能否解决?”
影七默默估算了一下,摇了摇头:“对方有备而来,在水下优势太大。属下最多能缠住两三人,无法保证公子安全。”
李昀心念电转,知道硬拼不是办法。他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河面和远处隐约的岸边轮廓,果断道:“不能留在船上当靶子!准备弃船,我们上岸!”
“现在?”老顾看了看外面湍急的河流和黑暗的河岸,“太危险了!”
“留在船上更危险!”李昀沉声道,“他们既然能找到我们,说明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就算解决了这批水鬼,后面还会有更多追兵。必须立刻脱离他们的视线!”
他迅速做出安排:“影七,你制造点动静,吸引对方注意。老顾,跟我来!”
说罢,他不再犹豫,轻轻推开舱窗,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老顾一咬牙,也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入水的瞬间,影七猛地踢翻了舱内的桌椅,发出巨大的声响,同时抽出短刃,警惕地守在舱门口。
水下的刺客果然被声响吸引,分出两人迅速向船舱潜去。而另外三人,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径直向着李昀和老顾入水的方向追来!
河水冰冷刺骨,水流湍急。李昀运转阳燧之力,驱散寒意,同时如同游鱼般,奋力向着隐约可见的河岸游去。老顾水性稍差,拼尽全力跟在后面。
身后,那三名水鬼速度极快,如同三道鬼影,迅速拉近距离!手中分水刺在微弱的水光下闪烁着寒芒!
眼看就要被追上,李昀猛地回身,双掌在水中一拍!虽然水的阻力极大,但蕴含其中的阳燧之力依旧爆发开来,形成两股暗涌,狠狠撞向追来的水鬼!
那三名水鬼没料到李昀在水中还能发出如此凌厉的攻击,猝不及防,被暗涌撞得身形一滞,速度慢了下来。
趁此机会,李昀和老顾拼命游上了河岸,滚入茂密的芦苇丛中,大口喘着气。
然而,那三名水鬼也很快追了上来,跃出水面,手持利刃,杀气腾腾地扑向芦苇丛!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咻咻咻!”数支利箭如同流星般,从芦苇丛深处射出,精准地射向那三名水鬼的咽喉!
事起突然,距离又近,那三名水鬼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利箭贯穿,哼都没哼一声,倒地毙命!
李昀和老顾都是一惊,警惕地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只见芦苇晃动,几名穿着普通百姓服饰、却眼神锐利、手持劲弩的汉子走了出来。为首一人,对着李昀抱拳道:“可是李言公子?属下等奉统领之命,在此接应多时了。”
是百骑司的暗桩!他们竟然提前接到了消息,在此设伏接应!
李昀松了口气,心中对百骑司的效率暗自佩服。看来皇帝老爹虽然把他当棋子,但这后勤保障工作还是做得相当到位。
“有劳诸位。”李昀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水渍和草屑。
“公子客气。此地不宜久留,幽冥宗的后续人马很快会到。请随我们来,我们已经准备了快马和新的身份,送公子前往苏州。”
在百骑司暗桩的护送下,李昀一行人连夜转移,绕开官道,走小路疾行。数日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江南另一座重镇——苏州。
苏州的景致与江都又是不同,小桥流水,粉墙黛瓦,一派婉约风情。然而,李昀却无暇欣赏。他知道,幽冥宗的追杀绝不会停止,而关于阳燧本源和袁天罡最终计划的调查,才刚刚开始。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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