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最近总爱坐在窗边的摇椅上，浑浊的眼睛盯着狐狸太太的背影，眼神里藏着化不开的阴翳
——前几日他撞见妻子独自往后山走，回来时尾巴尖沾着一撮陌生的银灰色狐狸毛，问起时，她只说“刮到了树枝”。
这天清晨，狐狸太太被一阵细碎的“窸窣”声吵醒。
她揉着眼睛走出卧室，昏黄的晨光从树缝里漏进来，刚好照在客厅中央的长凳下
——老狐狸直挺挺地躺在那儿，爪子蜷成僵硬的团，尾巴垂在地上，沾着几片枯得发脆的梧桐叶，像被人随手丢在那儿的旧毯子。
“老头子？你咋睡地上了？”
狐狸太太蹲下身，指尖刚碰到老狐狸的耳朵，就猛地缩了回来
——那触感比寒冬里的冰碴子还冷，连一丝活物该有的温度都没有。
她又试探着去探他的鼻息，掌心悬在他鼻尖上方半天，连一点气流的波动都感受不到。
“太太！您醒啦？今早煮了您爱吃的栗子粥……”
女仆猫小姐端着木盆从厨房出来，刚要擦桌子，瞥见长凳下的身影，爪子一松，木盆“哐当”砸在石地上，粥碗摔得粉碎，热粥溅在她的爪子上，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声音发颤：“太、太太！老主人他……他是不是……”
狐狸太太没说话，只是慢慢站起身，转身走回卧室，“砰”地甩上了门。
门板震动的余音里，猫小姐听见卧室里传来压抑的呜咽声，可那声音又不像哭，倒像有人用爪子刮擦木头，刺耳得让人心头发紧。
客厅里只剩下破碎的瓷片、冷掉的粥，还有窗外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
——那声音越来越响，渐渐变成了细碎的“抓挠”声，仿佛有无数只爪子在树屋外刨着树皮。
猫小姐壮着胆子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
雾蒙蒙的树林里，什么都没有，可她总觉得，有双眼睛正透过雾气盯着她。
她慌忙放下窗帘，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长凳，低头一看，老狐狸的尾巴尖竟然动了一下！
“老、老主人？”
猫小姐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爪子踩在碎瓷片上，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再定睛一看，老狐狸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尾巴安安静静地垂着，刚才的动静，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就在这时，卧室门开了。
狐狸太太走出来，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浸了血的樱桃，却换了件崭新的墨绿花布裙，裙摆上绣着一串串鲜红的浆果，在昏暗的树洞里显得格外扎眼。
“把这里收拾干净，”
她的声音很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别让碎瓷片碍眼。”
“太太，老主人他……”
猫小姐还想追问。
“他累了，想睡会儿。”
狐狸太太打断她，转身走到壁炉边，添了块木柴。
火苗“噼啪”一声窜起来，映得她的脸一半亮一半暗，“别再提他了。”
老狐狸“睡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天就传遍了雾林。
晌午时分，雾散了些，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树洞的死寂。
猫小姐刚擦完桌子，手里还攥着抹布，听见敲门声，吓得差点把抹布扔了
——这半天里，树洞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突然的声响让她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谁、谁啊？”
猫小姐哆哆嗦嗦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门口站着一只瘦高的年青狐狸，皮毛是灰棕色的，沾着不少泥点，可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像两颗浸了油的炭火，直勾勾地盯着门板。
“开门，我找狐狸太太。”
年青狐狸的声音又细又尖，像指甲刮过枯木，听得猫小姐耳朵发麻。
她刚要开门，身后突然传来狐狸太太的声音：“让他进来。”
猫小姐连忙拉开门。
年青狐狸走进来，目光扫过客厅，最后落在狐狸太太身上，嘴角咧开一个生硬的笑容。
“狐狸太太，我叫灰毛，听说老狐狸……走了，特地来求婚。我比他年轻，比他能打猎，保证让你不愁吃穿。”
狐狸太太坐在椅子上，手指摩挲着裙摆上的红浆果，没看他：“你有九条尾巴吗？
灰毛愣了一下，尾巴不自觉地晃了晃：“我、我只有一条尾巴啊。可九条尾巴的狐狸全雾林也没几只，您这要求是不是……”
“没有九条尾巴，就别浪费时间。”
狐狸太太打断他，语气冷得像冰，“猫小姐，送客。”
灰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睛里的光变成了凶光：“你别给脸不要脸！老狐狸都死了，你还端什么架子？”
他说着，突然伸手去抓狐狸太太的胳膊，想把她拽起来。
可他的爪子刚碰到狐狸太太的裙摆，就像被火烫了似的，猛地缩了回去，爪子尖还冒着一丝黑烟。
“你、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灰毛的脸变得惨白，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盯着狐狸太太。
狐狸太太慢慢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声音压得很低：“我再说一遍，滚。”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看得灰毛心里发毛。
他咬了咬牙，狠狠瞪了狐狸太太一眼，转身摔门跑了。
“太太，他、他会不会回来报复啊？”
猫小姐吓得躲在椅子后面，小声问。
狐狸太太没回答，只是走到长凳边，蹲下身，轻轻拂去老狐狸身上的落叶。
猫小姐这才发现，老狐狸的爪子好像比早上更长了些，指甲泛着冷森森的光。
当天傍晚，去河边喝水的兔子慌慌张张地跑回树洞，撞开了门：“猫、猫小姐！不好了！后山山洞里有一撮灰棕色的狐狸毛，还沾着血！跟早上来的那只狐狸毛色一模一样！”
猫小姐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去告诉狐狸太太。
可狐狸太太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继续织着手里的毛衣，毛线是暗红色的，像极了血的颜色：“死了就死了，是他自己要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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