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轿车在江城的夜色里穿行,像一条游进墨汁的鱼。林溪蜷缩在后座,崴伤的脚踝传来阵阵钝痛,袖管里的剪刀硌得胳膊生疼。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高明远办公室那盏刺目的灯,却像烧红的烙铁,始终烫在她视网膜上。
“能把灯关了吗?” 林溪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举着《检察日报》的年轻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关掉了车内顶灯。黑暗中,周敏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瓶盖已经拧开了。
“我叫陈峰,市检察院反贪局的。” 前排驾驶座传来沉稳的声音,后视镜里映出双锐利的眼睛,“刚才电话里太匆忙,你说的证据,具体是什么?”
林溪的手指摩挲着矿泉水瓶的纹路,冰凉的触感让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2016 年的征地补偿协议是伪造的,签名笔迹和村民的实际签名对不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高明远的侄子高磊负责的法治文化产业园项目,预算表上的金额明显高于市场价格,可能存在利益输送。”
她顿了顿,摸出包里那份皱巴巴的预算表:“还有我父亲的笔记本,藏在地下室 2016 号铁柜里,里面记着王建军和高明远受贿的具体金额和时间,关键页还夹着银行转账记录的复印件。”
陈峰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后视镜里的目光转向那份预算表,又落回林溪苍白的脸上:“那个微型摄像头,你知道是谁装的吗?”
林溪摇摇头,脑海里闪过李姐额角的血迹:“不知道,但李姐可能知情,她今天为了帮我,被张启明打伤了,现在还在政法委大楼里……” 话音未落,车突然猛地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怎么了?” 周敏的声音带着紧张。陈峰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后视镜,林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巷口的路灯下,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过,车牌被污泥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们追来了?” 林溪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陈峰从副驾驶储物格里拿出个黑色布袋:“把手机关机放进去,这是信号屏蔽袋。” 他的声音异常冷静,“高明远在公安系统的根基很深,我们不能用常规渠道联系单位。”
轿车在巷子深处停下,对面是栋废弃的老楼,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里面的红砖,像只豁了牙的嘴。陈峰熄灭引擎,转身递给林溪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换上,跟我来。”
爬上三楼的破楼梯时,每一步都扬起呛人的灰尘。陈峰打开一间堆满杂物的房间,里面竟然藏着套简易的办公设备 —— 笔记本电脑连着加密网络,打印机用防尘布盖着,墙角的折叠床上铺着干净的被褥。“这是我们的秘密据点,” 他掀开防尘布,“周敏,你去巷口放哨,注意可疑车辆。”
周敏点点头,临走前担忧地看了林溪一眼。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时,陈峰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严肃:“现在需要你把知道的所有情况,包括时间、地点、人物,一字不落地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林溪坐在折叠床上,崴伤的脚踝肿得像个馒头。她脱下湿透的衬衫,换上冲锋衣,衣料上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父亲林建国,2017 年 7 月 15 日去世,医院诊断是突发性心脏病,但他去世前一天还在加班整理卷宗,身体一直很好……”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那天暴雨倾盆,她放学回家,看到父亲趴在书桌上,手边的笔记本翻开着,最后一页写着 “王建军 50 万”,墨迹被雨水晕开,像朵黑色的花。
警察来的时候,只草草看了眼就定性为意外,连现场都没仔细勘查。直到今天在政法委档案室看到那份举报信,她才明白,父亲的死绝不是意外。
“2016 年的征地补偿案,涉及开发区三个村,” 林溪强忍着泪水,“我父亲当时是主审法官,他发现补偿标准被篡改后,拒绝在判决书上签字,没过多久就被调离了民事庭,转到档案室整理旧案……”
陈峰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跳出一个表格,他边记边问:“你父亲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那个笔记本。” 林溪突然想起什么,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个被汗水浸透的平安结,里面的硬物硌得她心口发疼。
“这是李姐今天塞给我的,” 她解开绳结,里面掉出枚银色的 U 盘,外壳上刻着个模糊的 “李” 字,“她说钥匙在张启明办公室的空调滤网里,但我还没来得及用……”
陈峰的眼睛猛地亮了。他接过 U 盘,插入电脑的瞬间,屏幕上突然弹出警告窗口 ——“检测到强磁场干扰,U 盘已被远程锁定”。两人同时愣住,陈峰迅速拔掉 U 盘,脸色凝重得像块铁:“他们能定位 U 盘?”
林溪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李姐塞给她平安结时,张启明正好叫她去办公室,难道那个时候就被盯上了?“李姐会不会有危险?”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张启明当时手里拿着拆信刀,王志强也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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