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生理盐水混合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如同无形的钢针，狠狠刺入林溪的鼻腔，将她从混沌的深渊猛地拽回现实。
意识如同溺水者终于冲破水面，贪婪地呼吸着带着药味的空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剧痛——左臂骨折处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反复穿刺，胸腔里仿佛塞满了燃烧的炭块，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灼痛和窒息感。
大脑更像是被重锤反复敲打过，嗡嗡作响，视野里一片模糊的重影。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她干裂的唇间逸出。
“溪丫头？！你醒了？！医生！王主任！她醒了！”李姐充满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嘶哑呼喊，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响，瞬间盖过了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
林溪艰难地转动眼球，模糊的视野里，李姐那张布满泪痕、憔悴不堪却写满惊喜的脸逐渐清晰。
她想开口，喉咙却如同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气音。
“别说话！别动！你刚醒！伤得太重了！”李姐紧紧握住林溪冰凉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后怕，“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她一边安抚林溪，一边焦急地看向病房门口。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王主任和几名护士冲了进来。
刺眼的手电光检查瞳孔，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胸口，各种仪器探头重新连接…林溪如同一个破旧的玩偶，被小心翼翼地摆弄着，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沉沉浮浮。
“奇迹！真是奇迹！”王主任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惊叹和难以掩饰的激动，“生命体征正在稳定！脑水肿消退明显！意识恢复清晰！这简直是医学上的奇迹！林检察官，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如果听到，请眨两下眼睛。”
林溪用尽全身力气，缓慢地眨了两次眼睛。
病房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欢呼和如释重负的叹息。李姐更是喜极而泣，握着林溪的手都在颤抖。
然而，林溪的心中却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她全部的意念，都死死锁定在意识沉睡前最后看到的景象——父亲U盘核心数据库里，那份标注着“郑国涛”名字的原始收据！那份沾着血与火、足以掀翻整个江城乃至更高处的铁证！
证据！U盘！李姐拿到了吗？！
她无法说话，只能用急切到燃烧的眼神死死盯着李姐，手指在李姐掌心极其微弱地、却带着千钧之力的划动！那是她和李姐约定的、代表“U盘”和“证据”的紧急暗号！
李姐瞬间读懂了林溪眼中那几乎要烧穿一切的急切！
她用力回握林溪的手，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语速飞快地低语，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印：“拿到了！溪丫头！拿到了！你爸U盘里的东西！郑国涛！是郑国涛！省政法委副书记郑国涛！原始收据！铁证如山！”
轰！
尽管早已在意识深处确认，但亲耳从李姐口中听到“郑国涛”这个名字，林溪的心脏还是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
一股混杂着巨大悲愤和冰冷决绝的洪流瞬间席卷全身！果然是他！那个隐藏在省纪委联合调查组背后、一直为高明远提供庇护、甚至可能就是“鼹鼠”和“G.C.”代言人的省政法委副书记！父亲的死！周叔叔的冤！高明远的嚣张！柳曼的灭口！这一切的源头之一，终于被揪出来了！
“郑…国…涛…”林溪用尽全身力气，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不清、却如同淬毒钢针般的音节，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仇恨火焰！
“对！是他！”李姐的眼神同样冰冷如刀，“证据我已经通过最高级别的安全渠道，直接递交给省纪委周书记（一把手）和最高检反贪总局！绕过所有可能被郑国涛渗透的环节！周书记震怒！最高检高度重视！针对郑国涛的专项秘密调查已经启动！联合调查组的权限被临时冻结，郑国涛被要求‘暂时休假，配合调查’！高明远办公室保险柜被烧毁的账目，技术部门也在全力尝试恢复！现在，风暴的中心，是郑国涛了！”
郑国涛被暂时停职调查了！
风暴升级了！
林溪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父亲用生命守护的证据，终于开始发挥它应有的、雷霆万钧的力量！郑国涛！你的末日到了！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迟来的正义感稍稍驱散阴霾的瞬间，林溪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病房门口那个推着治疗车、正准备进来的“护士”！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戴着标准的护士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的动作看起来无可挑剔，推车的姿势也很专业。但林溪的瞳孔却骤然收缩！
那双眼睛！太平静了！平静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丝毫面对重症病人应有的情绪波动，甚至…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
更致命的是，她推车的右手，在白色手套的包裹下，虎口处隐约可见一层厚厚的老茧——那是长期握枪或握刀才会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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