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柳树湾村后废弃的土地庙在荒草中只余一个模糊的轮廓。
林溪的心跳随着每一步靠近而加速,白天被追捕的惊悸尚未完全散去,对未知的警惕和对证据的渴望交织在一起。风声掠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诡谲。
庙门虚掩,林溪按照约定,三长两短地敲了敲。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村长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外面,才迅速将她拉了进去。
庙内空间狭小,弥漫着尘土和香烛残存的气息。一盏昏黄的应急灯照亮了角落里的三个人:村长、一位脸上带着淤伤、神情悲愤的老者(老孙头),以及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眼神里交织着恐惧和愤怒的年轻人(小孙)。
“林干部,你没事就好!”村长压低声音,满是后怕,“白天那俩混球是‘黑皮’的手下,专门替周海涛干脏活的!他们回去肯定报告了!”
“我没事。”林溪摆摆手,目光急切地看向小孙,“东西呢?”
小孙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旧手帕层层包裹的老款智能手机。他手指有些颤抖地开机,点开相册,找到一个视频文件。
“那晚…太吓人了。”小孙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像土匪一样冲进来…我躲在房梁的夹层里…不敢开灯,手机也没闪光…就…就这么拍的…”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剧烈晃动,光线极其昏暗,只能勉强辨认出人影和轮廓。嘈杂的怒骂声、哭喊声、东西砸碎的刺耳声响成一片。
镜头扫过几个穿着统一深色制服、手持棍棒的人影,他们正粗暴地拖拽着地上的村民(应该是老孙头),其中一人抬起脚狠狠踹向一个试图阻拦的妇女。
“妈!”视频里传来小孙压抑的呜咽。
就在这时,镜头猛地一晃,似乎对准了其中一个指挥模样的男人侧面。虽然依旧模糊,但借着远处车灯一闪而过的微弱反光,那男人制服左胸位置,一个银色的、盾牌形状带利剑图样的徽章,清晰地显现了不到一秒!
林溪的呼吸瞬间停滞!立东集团的保安徽章!就是这个!她绝不会认错!
更让她血液凝固的是,那个指挥的侧脸轮廓…虽然看不太清五官,但那个身形,那个微微发福的体态,以及那挥舞手臂的动作…像极了她在信访局见过几次的,周海涛手下那个姓王的亲信队长!
“暂停!”林溪低喝一声,小孙立刻按下暂停键。她凑近屏幕,死死盯住那个徽章和那个模糊的侧影。“能…能拷贝一份给我吗?这太关键了!”
“可以!”小孙用力点头,拿出数据线。林溪迅速将自己的备用手机递过去,同时拿出一个物理加密U盘做双备份。
拷贝过程中,老孙头老泪纵横:“林干部…他们…他们不是人啊!我老伴被推倒,腰到现在还动不了…家…家没了啊…”村长也在一旁唉声叹气,痛诉工作组如何敷衍了事,如何威胁他们不得“闹事”。
拿到拷贝好的视频和U盘,林溪感到手中沉甸甸的。这不仅是证据,更是沉甸甸的血泪和信任。
“村长,孙叔,小孙,这视频非常重要!你们一定要藏好备份!周海涛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她郑重叮嘱,“工作组那边,你们继续按程序反映,但不要暴露视频的事。相信我,一定会有人为你们讨回公道!”
带着这枚可能引爆火药桶的关键证据,林溪在夜色掩护下悄然离开。她知道自己和周海涛、赵立东的正面碰撞,已经无法避免。
碰撞的机会,来得比预想的更快。
周一上午,市政府第三会议室。一场关于柳树湾村征地补偿纠纷的“协调会”正在召开。会议由“联合工作组”组长周海涛主持,参与者包括情绪激动的村民代表(老孙头、村长等人)、街道办、国土局代表,以及作为“政策法规顾问”被临时拉来旁听的林溪。
会议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老孙头声泪俱下地控诉强拆暴行,要求严惩凶手,赔偿损失,并坚持要按照最初宣传的、更高的补偿标准执行。
村长则拿着村民联名信,言辞激烈地质问为何补偿协议存在“阴阳”版本。
周海涛坐在主位,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略带悲悯的沉重表情。他耐心(或者说刻意表演着耐心)地听着村民的控诉,不时点头,在本子上记录着。
等村民情绪稍缓,他才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惯常的、带着安抚和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
“乡亲们,你们的痛苦,政府感同身受!那晚的暴力事件,性质极其恶劣!工作组正在全力追查,公安机关也已经介入,请相信,一定会给乡亲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至于补偿标准的问题,我必须再次澄清,政府始终坚持的是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你们手上拿到的协议,就是经过合法程序、符合政策规定的唯一标准!不存在什么‘阴阳’版本,那都是别有用心的人散布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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