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上海。
黑色的福特轿车在夜色中驶下轮渡,汇入一片光怪陆离的洪流。
天津的夜是沉寂的,带着海港的咸腥和工业的煤灰味,而上海的夜,是活的。
无数的霓虹灯牌将天空染成一片迷离的紫色与绯红,英文、法文、汉字交织闪烁,勾勒出高耸入云的建筑轮廓。
空气中,黄浦江的潮气混杂着雪茄的醇香、女人的香水、食物的芬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道。
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是金融家的赌场,也是埋葬了无数白骨的销金窟,更是渔翁为他选好的新猎场。
车子在一处僻静的巷口停下。
司机没有回头,声音嘶哑地递过来一张纸条:“地址,到了那里,会有人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萧辰接过纸条,没有多问。
他推开车门,身影瞬间融入了巷口的阴影里。
轿车引擎发动,悄无声息地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萧辰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
“福熙路,品芳茶馆。”
半小时后,他站在了茶馆门口。
这是一座三层高的旧式木楼,飞檐翘角,在周围林立的西洋建筑中,显得古朴而又孤单。
门口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照着品芳茶馆四个描金大字。
与外面街道的喧嚣不同,茶馆内很安静,只有二楼隐约传来评弹的吴侬软语,弦弦切切。
萧辰推门而入。
一楼的伙计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那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粗布衣衫上停顿了一瞬,便低下头去,继续拨弄着算盘。
萧辰的目光扫过一楼零散的几个茶客,径直走上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
二楼,说书先生正讲到武松醉打蒋门神,抑扬顿挫,引来一片叫好。
十几张八仙桌,坐了七八成的客人,都在专心听书。
一切看起来都无比正常。
萧辰的目光,落在了靠窗的一个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背对着楼梯口,正对着窗外的繁华街景。
他的面前放着一壶茶,两个杯子,那是他的接头人。
萧辰的脚步没有停,一步步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拉近,他那因【极限突破】而变得无比敏锐的五感,开始捕捉到一丝丝不协调的细节。
空气中,除了茶香和檀香味,还有一股极淡的,类似苦杏仁的毒剂残留味道。
说书先生的嗓音虽然洪亮,但他的呼吸节奏,每三长一短,那是刻意控制气息的龟息法门。
邻桌那个埋头嗑瓜子的胖子,他嗑瓜子的动作极有规律,但他的太阳穴,却在微微鼓动,那是太阳经内劲充盈的表象。
整个二楼,十几个茶客,伙计,说书人……他们的呼吸频率,或深沉绵长,或短促有力,没有一个,是普通人该有的状态。
萧辰心中冷笑:郑伯元口中的上海站,就是用这种粗劣的手段来欢迎客人的?
这里不是茶馆。
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猎场。
而那个背对着他的接头人,身体坐得笔直,维持着一个看风景的姿态,已经超过三分钟,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他是个死人。
萧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像是毫无察觉,径直走到那张桌子前,在死去的接头人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先是给对面那个已经冰冷的茶杯续满,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水尚温。
说明接头人刚死不久,甚至,他就是在自己进门前的那一刻,才被用一种极其隐蔽的手法杀死的。
这是警告,也是试探,幼稚的试探。
萧辰端起茶杯,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毒。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舒缓着连日奔波的疲惫。
他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在冷漠地计算着,该用几分力,才能让这群自作聪明的家伙,学会什么叫真正的规矩。
整个二楼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说书先生的声音停了,嗑瓜子的声音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了萧辰身上。
他们想从他脸上看到惊慌,看到恐惧,看到一个猎物踏入陷阱后的绝望。
但他们什么也没看到。
萧辰只是平静地放下茶杯,甚至还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这无声的挑衅,终于点燃了引线。
邻桌一个看似文弱书生的男人,眼中凶光一闪。
他猛然起身,身体如狸猫般无声地扑来,袖中滑出一把三寸长的短刺,直取萧辰的咽喉。
快、准、狠。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这是一个顶尖的杀手。
然而,萧辰甚至没有抬头。
就在对方起身的刹那,他放在桌面上的右手食指与中指一夹,那只刚刚喝过水的白瓷茶杯,便被他夹在指间。
手腕一抖。
“嗖。”
茶杯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在空中高速旋转,甩出的茶水都化作了蒙蒙水雾,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后发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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