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百川,上海站副站长,代号老狐狸。
他站在街角,抬头看着二楼窗口那个浴血的身影,轻轻鼓掌。
掌声不大,却像冰冷的雨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阎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声音透过夜风传来,清晰,平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萧辰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藏在暗处的捕食者,冷静,充满了算计。
陈百川没有再多说,转身走进了茶馆。
他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一步步走上二楼。
每一步的节奏都分毫不差,仿佛不是走在血腥的杀戮场,而是在自家的庭院里散步。
他看了一眼满地翻滚哀嚎的下属,没有丝毫动容,仿佛他们只是一堆被弄坏的家具。
目光最后落在萧辰身上,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郑伯元送你来的时候,在电报里只说了一句话。”
陈百川停在萧辰面前,距离三步,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他说,送来一柄绝世凶器,桀骜不驯,善用之,可斩妖魔;用不好,亦会伤人。”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狼藉:“看来,郑站长对你的评价,还是保守了些。”
萧辰没有理会他的恭维,只是侧过身,让开了通往窗户的道路。
“我以为是来杀敌的,没想到是来陪自己人演戏。”
他的声音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片冰冷的厌倦,“如果这就是上海站的规矩,那我不奉陪了。”
陈百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镜片后的目光骤然变冷。
“年轻人,天津是浅滩,你这条猛龙能搅起风浪,但这里是上海,是深海。”
他一字一顿,声音里透着警告的意味,“再猛的龙,到了这里也得先学会怎么潜水,否则,只会被无尽的暗流绞成碎片。”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牛皮纸文件袋,和一个用粗布包裹的小包,丢在旁边一张还算完好的桌子上。
“想在上海立足,就得守我的规矩。”
文件袋里,是一份伪造的身份档案。
包裹里,是一套浆洗得发硬的粗布短褂。
萧辰的目光扫过文件上的几个字,法租界,康元武馆,杂役。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一个在天津杀得日军闻风丧胆的阎王,到了上海,却要从一个扫地打杂的下人做起。
陈百川在观察他的反应,他想看到愤怒,看到不甘,看到一头猛虎被关进笼子里的暴躁。
但他失望了。
萧辰笑了。
那是一种极度轻蔑的,发自骨子里的嘲笑。
他拿起那份文件,在指尖掂了掂,然后像是丢垃圾一样,随手扔回了桌上。
“杂役,可以当。”
陈百川眉毛一挑,以为对方服软了。
“但我的手,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扫地的。”萧辰的下一句话,让空气再次凝固。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到陈百川面前,那股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杀气,让老狐狸这样的人物,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
“想让我守规矩,可以。”萧辰伸出一根手指,在陈百川眼前晃了晃,“给我一个目标,就当是我的投名状。”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狂妄。
“杀一个够分量的人,换我在上海的自由行动权,从此以后,我杀我的人,你做你的官,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陈百川被他这番话彻底逗笑了,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简直狂妄到了天际。
“哦?”他饶有兴致地扶了扶眼镜,“你想杀谁?日本驻沪总领事?还是海军陆战队司令?”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吹嘘。
萧辰平静地看着他,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金荣。”
陈百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金荣。
青帮大佬,杜月笙平辈论交的师弟,负责为日本人搜刮民脂民膏,是上海滩黑白两道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出门前呼后拥,身边时刻跟着超过三十名配了德国镜面匣子的贴身保镖,个个都是枪法如神、心狠手辣的亡命徒。
他的公馆,更是号称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铁桶。
刺杀金荣?
这已经不是狂妄,这是疯了。
陈百川死死盯着萧辰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一丝吹牛或试探的痕迹。
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种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绝对自信。
良久。
陈百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被说服了。眼前这个男人,似乎真的能创造奇迹。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这是一个赌注,用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去赌一柄绝世凶器的归属。
赢了,上海站将拥有一把最锋利的尖刀。
输了,也不过是死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对他没有任何损失。
“你若能杀了他,从今往后,上海站所有情报、人员、武器,任你调动。”陈百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