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深处的寒意仿佛已沁入骨髓,即使沐浴在午后稀薄的阳光下,陈骥之三人依旧能感觉到那股来自“黑龙潭”地底的阴冷如影随形。他们瘫坐在山坡的杂草丛中,如同三条离水的鱼,贪婪地呼吸着冰冷却“正常”的空气,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过载的呻吟,精神的弦更是绷紧到了极限,此刻骤然放松,带来的是几乎要将人淹没的虚脱感。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山风中飘散。地眼张靠在一块岩石上,双目紧闭,脸色蜡黄,胸口剧烈起伏,方才最后强行催动感知寻找生路,加上旧伤复发,几乎耗尽了他这把老骨头最后一点元气。陈骥之则望着脚下云雾缭绕、仿佛吞噬了无数秘密的群山,眼神复杂,既有逃出生天的庆幸,更有对那五名永远留在黑暗中的护卫的沉痛哀悼,以及对那枚彻底损毁的家传玉佩的无尽惋惜。
阿贵是三人中状态稍好的一个,年轻的身体和顽强的意志让他更快地恢复着一丝力气。他先是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块鼎迹残片,仔细检查。残片不过巴掌大小,色泽暗沉,非金非玉,触手温润,表面刻划着极其古拙的山川纹路,与他记忆中北邙山那片残片形制相似,但细微处的纹路又有所不同。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厚重的气息从中隐隐散发,让他因煞气侵蚀而有些滞涩的气血都仿佛顺畅了一些。他珍而重之地将其用油布包好,贴身收藏。随后,他又默默取出那方手帕,里面是几块已然毫无灵性、如同普通碎石般的玉佩碎片。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些棱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与决绝,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将其重新收起。
休整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日头开始西斜,三人才勉强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谁也不知道那山腹深处的崩塌是否会引发更大的地质变动,或者惊动其他什么东西。
地眼张凭借着他那几乎烙印在骨子里的对山川地势的认知,勉强辨认出他们此刻所处的大致方位——应该是在“黑龙潭”所在主峰的侧后方,一处人迹罕至的支脉山脊上。他指着一条被野兽踩踏出的、向下延伸的模糊小径,声音沙哑地说道:“顺着这里……往下……应该能……找到猎人或者药农走的路……然后……想办法出山。”
下山的路依旧艰难,但比起“黑龙潭”内的步步杀机,已是天壤之别。只是三人的体力都已是强弩之末,行进速度缓慢。直到夜幕彻底降临,他们才终于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岩洞,点燃篝火,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喘息之机。
洞外山风呼啸,林涛阵阵。洞内,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三张疲惫而沉郁的脸。
陈骥之将干粮在火上烤热,分给地眼张和阿贵。他看着跳动的火焰,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张师傅,此次若非您老舍命相助,我等绝无生还之理。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所需,陈家必倾力以报。”
地眼张摆了摆手,咬了一口硬邦邦的干粮,浑浊的眼睛望着火光,叹了口气:“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何况……能亲眼见证并参与这等……探寻上古之谜,对我这行将就木之人而言,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只是可惜了那几位兄弟……”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气氛再次变得沉重。
阿贵默默嚼着干粮,忽然抬起头,看向地眼张,问出了一个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张师傅,那‘守潭奴’……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那祭坛,那阴煞能量……这世上,真有这种……鬼怪吗?”
地眼张闻言,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他添了根柴火,让火焰更旺了一些,才缓缓说道:“鬼怪之说,虚无缥缈。但那‘守潭奴’,依老夫看,更可能是一种……‘地只’的残念,或者说,是极端环境下诞生的‘精灵’。”
“地只?精灵?”阿贵疑惑。
“你可以理解为,是大地本身在某些特殊节点,因长期的能量淤积、性质偏斜,或者经历了某些重大变故(比如大规模的血祭、强烈的怨念聚集),而孕育出的一种……拥有一定意识和本能的力量聚合体。”陈骥之接过话头,用更易于理解的方式解释道,“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生命,没有血肉之躯,更像是一种自然现象的‘活化’。那‘黑龙潭’地处极阴煞脉之上,阴寒能量汇聚千年万年,又可能经历过古老的血腥祭祀,滋生出‘守潭奴’这样的存在,并不奇怪。它守护那片区域,吞噬闯入者的生机,既是它的本能,也可能是一种维持其自身存在的‘仪式’。”
地眼张点了点头:“陈公子说得在理。那祭坛,恐怕就是古代方士利用这处阴煞地脉,进行某种禁忌实验或镇压仪式的遗迹。那鼎迹残片,或许就是当年用来平衡甚至利用这股阴煞之力的关键器物之一。只是年代久远,仪式失效,平衡打破,才变成了如今这般凶地。”
他看了一眼阿贵怀中收藏鼎迹残片的位置,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九鼎之力,看来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它不仅能定鼎山河,似乎……也能影响甚至操控这些天地间的异常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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