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研究室副主任的“善意提醒”如同一道无形的界限,划定了陈星野在资料馆活动的“安全区”。然而,这道界限反而像是一种反向的指引,清晰地标示出了那些被刻意模糊、甚至可能隐藏着关键信息的“危险区域”。
陈星野表面上从善如流,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阅读近十年的区域地质调查报告和新版矿产分布图上,偶尔与王干事讨论一些常规的技术问题,俨然一副安心本职工作、逐步融入新环境的姿态。他甚至在一次局部门的学习会上,做了一个关于“祁连山构造带控矿规律再认识”的简短发言,内容扎实,逻辑清晰,赢得了不少赞许的目光,连那位副主任也微微颔首,似乎对他的“上道”感到满意。
然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层面,陈星野的行动却更加隐秘和坚定。他不再通过正规的借阅记录去调阅那些敏感的老档案,而是将目标转向了资料馆深处,那些积满灰尘、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
资料馆的地下室,是一个巨大的、如同迷宫般的存在。这里存放着建国前乃至明清时期的地方志、民间勘矿手稿、外国探险队的零星报告,以及大量未及整理归档的零散资料。空气里弥漫着纸张腐朽和霉菌混合的沉闷气味,光线依靠的是几盏功率不大的白炽灯,在高大的档案架间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这里平时罕有人至,只有每年例行的清扫和防虫检查时,才会有人下来短暂停留。
王干事对这里颇为头疼,曾抱怨过几次局里经费紧张,一直没派人手对这些“老古董”进行系统整理。这正好给了陈星野绝佳的机会。他以副馆长的身份,表示可以先了解一下地下库存的大致情况,为未来的整理工作做准备,便顺理成章地拿到了地下室的钥匙。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当夜深人静,或者利用午休等无人注意的时段,陈星野便会独自一人潜入这片被时光遗忘的领域。他带着手电筒、笔记本和一颗如同侦探般细致的心,开始了艰苦的搜寻。
过程远比想象的困难。档案堆放杂乱无章,许多卷宗没有明确的标签,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轻轻一碰就会扬起令人窒息的尘霾。他需要耐着性子,一册一册地翻阅,在无数枯燥的田赋记录、物产清单、官吏任免事项中,寻找那些可能隐藏在字里行间的、与“异常”、“神秘”、“祭祀”、“镇物”相关的蛛丝马迹。
这是一项极其耗费心神和体力的工作。几天下来,他的手指被纸张边缘割破多次,鼻腔里总是充斥着霉味,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强烈的目的性和内心深处对答案的渴望支撑着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历了无数次失望之后,线索开始零星地浮现。
在一本破损严重的明代《肃州备遗录》的残卷中,他发现了一段关于“黑山(并非指鹰嘴崖,而是祁连山另一支脉)古祭坛”的记载,提及当地山民世代祭祀一座形似“卧牛”的山峰,认为山中有“金灵”,需以特定仪式安抚,否则会引发“地肺轰鸣,金气伤稼”。书中还粗略描绘了祭坛的方位和周围的地貌特征。
在一份清末民初的私人勘矿笔记的夹页里,他找到了一幅用毛笔画出的、极其简陋的路线图,终点标记着一个骷髅头图案和“凶穴,勿近”的警告,旁边用小字注着“煞气侵体,幻象丛生”,其描述的症状,与他们在鹰嘴崖矿坑外围时的感受颇有几分相似。
最让他精神一振的发现,来自于一捆用油绳捆扎、没有任何标签的散页。这些纸张质地不一,墨迹新旧不同,似乎是不同时代、不同的人零星记录后汇集起来的。里面充斥着各种荒诞不经的传说和迷信禁忌,但其中几页的内容,却让他屏住了呼吸。
一页上画着一个扭曲的、如同多重漩涡叠加的符号,旁边用朱笔写着“地脉之眼,煞气所钟,大凶!”这个符号,与赵进步手册中某个代表极度危险的标记几乎一模一样!
另一页则是一段潦草的记述,提到了“前朝有异士,以八珍镇八方,定地维……”,后面字迹模糊,但“八珍”二字被特意圈出,旁边有人用更晚近的墨笔批注了一个小小的问号,似乎也对这“八珍”具体为何物感到疑惑。陈星野几乎立刻联想到“八器”,这“八珍”是否就是“八器”在另一种记载中的称谓?
还有一页,残破得更厉害,只剩下小半张,上面残留着几个模糊的字符和一幅残缺的图案。那图案……陈星野仔细辨认,心头猛地一跳!那图案的线条走向,竟然与吴助理手中那张“镇岳”残页上的一部分,有着高度的吻合!只是这张更残破,无法看到全貌。
这些零碎的发现,如同散落在沙滩上的贝壳,每一片都微不足道,但当它们被一一拾起,拼凑在一起时,却隐隐指向了一个共同的方向——在西北这片广袤的土地下,确实存在着一张由古老智慧(或迷信)编织而成的、用于认知和应对地脉异常能量的“网络”。而“八器”或“八珍”,就是这张网络的关键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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