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裹挟着戈壁的风沙与矿区特有的金属尘埃,缓缓驶入省城车站。考察队成员们带着疲惫与收获,互相道别,各自散去。陈星野与苏青礼貌性地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日后有机会再交流学术问题,随后便提着简单的行囊,融入了车站熙攘的人流。
他没有直接回局本部宿舍,而是在城里绕了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国营澡堂。在弥漫着水汽和硫磺味的澡池里,他试图洗去连日来的奔波劳顿,更重要的是,理清纷乱的思绪。
青崖堡之行的收获远超预期。不仅初步建立了与吴助理脆弱的“合作”关系,更重要的是通过苏青,为那些玄之又玄的古老记载找到了一个科学的锚点。现代地质学与神秘传说的边界,在他心中变得模糊而富有弹性。这让他对下一步的行动,少了几分盲动,多了几分基于理性分析的底气。
然而,潜在的威胁也如同阴影般紧随。孙副主任的存在,像一条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其目的不明,手段未知。吴助理虽然暂时被争取过来,但其性格中的偏执与不稳定,依然是一个变数。而且,青崖堡第7中段的异常证实了鹰嘴崖并非孤例,这意味着他所探寻的秘密,牵扯的范围可能极广,危险性也远超最初想象。
泡在温热的水中,陈星野轻轻摩挲着胸口那个小小的金属盒。金魄一如既往地散发着稳定而温润的脉动,仿佛是他在这片迷雾中唯一的灯塔。与它的联系日益加深,虽然还远谈不上掌控,但至少已经能够借助其力量宁神静气,抵御微弱的精神侵蚀。这无疑是他最大的依仗。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陈星野准时出现在地质资料馆。王干事见到他,热情地打招呼,并汇报了这段时间馆里的日常事务,一切如常。陈星野勉励了几句,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隔间。
他需要尽快查阅关于黑河上游区域的详细资料。摊开西北区域地质图和地形图,他的目光聚焦在祁连山与昆仑山交界的那片广袤区域。黑河发源于祁连山南麓,蜿蜒穿行于高山深谷之间,上游支流众多,地貌复杂,气候恶劣,很多地方都是无人区。仅凭“镇岳”残页上那模糊的山形水势标记和几个古地名,想要锁定具体位置,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首先调阅了局里存档的、关于黑河上游地区为数不多的几次区域性地质普查报告。这些报告年代跨度很大,从五六十年代的初步踏勘到七八年代稍详细一些的路线调查,内容大多比较粗略,侧重于基础地质构造和主要矿产线索的确认。报告中提及该区域构造活动强烈,断裂发育,岩浆岩分布广泛,具备一定的成矿条件,但受限于自然条件和当时的技术手段,工作程度很低,很多地方标注着“未深入”、“情况不明”。
他将报告中提到的所有已知矿点、异常区(包括物探、化探异常)以及重要的断裂带位置,一一标注在自己带来的更详细的地形图上。很快,地图上便出现了几十个分散的标记点,范围依旧太大。
接下来,他再次潜入资料馆地下室,重点搜寻与黑河上游相关的历史文献和地方志。这是一项更加枯燥且需要运气的工作。他像一只耐心的鼹鼠,在故纸堆中挖掘着任何可能与“镇”、“岳”、“山神”、“祭祀”、“异象”相关的只言片语。
数日的埋头苦寻,终于又有所获。在一本清代编纂的《肃镇志》的“山川”篇中,找到了一段关于“卧牛山”的记载:“卧牛山,在黑水上源,山势雄浑,如巨牛伏卧。土人云,山有灵,不可亵渎。昔有采金者擅入,触怒山灵,地动山摇,金脉隐没,人亦不知所踪。”
“卧牛山”!陈星野精神一振!这个山名与他在明代《肃州备遗录》残卷中看到的关于“黑山古祭坛”祭祀“形似卧牛之山”的记载对上了!而且这里明确提到了“采金”、“地动山摇”、“金脉隐没”,与“镇岳”的功能以及地脉能量失衡的后果高度吻合!
他立刻在地图上寻找“卧牛山”的位置。根据《肃镇志》里极其模糊的方位描述——“在黑水上源”,结合地形图上山脉走向,他大致圈定了一个范围,位于黑河一条主要支流的源头区域,那里山峰林立,沟壑纵横,海拔普遍在四千米以上。
范围缩小了,但依然是一片面积高达数百平方公里的无人区。
就在陈星野对着地图苦苦思索如何进一步精确位置时,吴助理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
这天傍晚,陈星野刚回到宿舍,就发现门缝底下塞着一张折叠的小纸条。他心中一凛,迅速捡起纸条,关好门,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用铅笔写的、略显潦草的字:
“明晚八点,老地方。有要事。吴。”
老地方,自然指的是那个废弃的勘探平硐。吴助理冒险再次约见,必定是有了重要的发现,或者……遇到了麻烦。
陈星野将纸条烧掉,灰烬冲入下水道。他面色沉静,但内心已然绷紧。与吴助理的第二次会面,风险远比第一次要大。孙副主任是否已经察觉?这次会面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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