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未到,马家乐安排我在观内随意走走。转过三清殿朱红照壁,迎面撞见个穿青布道袍的年轻道士,正用金柄拂尘指着香客呵斥:手机收起来!当这里旅游景点呢?香客本不愿惹是非,那道士非要得理不饶人,劈头盖脸一顿辱骂。
香客面红耳赤,骂骂咧咧离开了三清殿。我本以为这是品阶不高的外门弟子,等走近发现,三清殿里居然坐着一位身披紫袍的高功法师,那小道骂完香客,谄媚的弯腰在法师前低语,“师祖,这穷酸老板才给了2万,当我们要饭的了。”
高功法师当做没听到,在手机上指指点点,我猜是在确认小道说得话。
2万块钱,如果是专门做场法事我倒能理解,磕个头就给这么多,有点超乎我的想象!刘瞎子出门给人家跳一整天大神,也就四五十块钱,这差距天壤之别,不由对凌云观的道士更加鄙夷。
我顺着褪色木牌指引往西跨院去,青砖缝里突然闪过金光。蹲下细看,云纹石阶侧面竟嵌着北斗七星金箔,暗合紫微垣布局。这看似普通的石阶,怕是要顶半套学区房。
转过回廊,两个外门弟子抬着青铜香炉经过。炉里龙涎香灰积了三寸厚,这得花多少钞票才能买到!他们拐进挂着十方堂牌匾的厢房,门缝里泄出半截紫檀供桌——看包浆至少是明代的物件。
斋堂东墙挂着历年捐赠名录,密密麻麻的鎏金名牌看得人眼晕。某地产集团董事长捐建藏经阁,某互联网新贵供奉三清金身,最扎眼的是西侧整面墙用瘦金体刻着《道德经》,每个字凹槽里都嵌着金粉。
我正对着《道德经》细看,身后突然传来电子音:微信到账——五万元。转身见功德箱贴着二维码,箱体却是宋代錾花铜炉改的。穿香云纱的富太太正扫码捐款,她腕间羊脂玉镯与功德箱铜绿相映成趣。
闲逛一圈,凌云观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有钱,真正的挥金如土。我不仅眼红人家有钱,更眼红人家的社会地位。
在西跨院撞见个挂单道士,粗布道袍打着补丁,捧着罗盘在雨中跪了半日。外门小道甩着云袜从他面前经过三次,愣是装作没看见。直到那挂单道士晕倒,才有个香客义工拎着食盒过来——掀开却是半碗冷粥。
这位师兄...我刚要开口,屋檐下突然转出个戴金丝眼镜的道士,闲杂人等莫要多事。他袖口露出半截瑞士表,腰间五雷令坠着翡翠流苏,十方堂自有规矩,道门弟子连《云笈七签》都背不全,也敢出来挂单。
我扶起瘦骨嶙峋的老道士,对着金丝眼镜大骂,“不给饭就算了,你凭什么折辱老人家。”
“哟呵~”金丝眼镜来了兴致,挑衅地看着我,“多管闲事,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把你俩赶出去,臭要饭的还这么横!”
这一下把我给气笑了,“我要饭也是冲祖师爷,你算什么东西,张口闭口粗鄙之语。”
我俩对骂了有一会儿,但是我跟村里的大爷大姨可学过,几句骂得金丝眼镜不能还嘴,气鼓鼓进十方堂告状去了。
这时马家乐慌忙把我拉走一顿责备,既然要拜于蓬山,怎么先跟他手下的人起了矛盾。我这时才理解了刘瞎子不想透露师门的想法,道是道,教是教,有人的地方,乱八七糟的事情就多,远不如在王家庄来的逍遥自在。
再看三清祖师身上的金箔,只觉得讽刺。
午时三刻,钟楼传来诵经声。三十六个外门弟子在青石板上行三跪九叩大礼,额头磕在阴阳鱼浮雕上渗出血丝。檐角铜铃轻响,三个衣襟绣金线的内门弟子踱步而过,为首的嗤笑:磕破头也进不了丹房。
这个地方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呆。
正想出去点一杯咖啡,马家乐急忙找到我,“刚接到电话,两位师兄已经挖开九龙青铜门,现在只找到了钟杵,没时间了,现在就去找于蓬山。”
马家乐拽着我闪进回廊阴影处,带我来到十方堂外,抓住我手腕嘱咐道:你有多少本事就亮多少本事,记住,现在除了于蓬山没人保得住你!
十方堂前的银杏树下站着个抱拂尘的道童,看见我立刻横挡门前。马家乐突然变戏法似的摸出块鎏金腰牌,那道童却嗤笑:马师兄,堂主师祖今日斋戒。话音未落,门廊阴影里又转出两个膀大腰圆的护院道士。
要见堂主,先验道牒。山羊胡道士甩过来一卷泛黄绢帛,上面墨迹晕染如云似雾。我认出这是道门测试用的云篆天书,寻常人连字都看不清。
指尖刚触到绢帛,那些墨团突然活物般游动起来,竟组成《度人经》开篇。我强忍头痛背诵:道言:昔于始青天中...才念半句,绢帛上的墨迹突然变成血色符咒。
野道士倒有些见识。山羊胡冷笑收卷,我却瞥见他袖口沾着朱砂——这绢帛分明被做了手脚!
黑脸道士突然掐诀点向我眉心,用的是五雷指起手式。我本能地并指成剑抵住他腕间劳宫穴,这招金丝缠腕是偷偷跟刘瞎子学来破雷法的,为这刘瞎子可是半年没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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