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待在这里。
那东西现在没追来,不代表一直不会追来。
“走……”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挣扎着爬起来,双腿还在发软,“不能停……离开这……”
田蕊几乎是凭借本能跟着我起身,她的脸色在微弱的天光下白得像纸,眼神涣散,显然还没从极致的惊吓中恢复。
我搀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爬出土沟,辨不清方向,只凭着远离城隍庙的本能,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荒野上的枯枝不断抽打在脸上、身上,火辣辣地疼,但这疼痛反而让人清醒。
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地方躲起来,至少撑到天亮。阳气回升,那些东西总会收敛些。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部炸裂般疼痛,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一座废弃的砖窑终于出现在视野里。黑黢黢的窑口像一张沉默的嘴,散发着泥土和陈年煤灰的味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拉着田蕊钻了进去,窑洞不深,里面堆着些破烂的草席和碎砖。我们缩在最里面的角落,用一张散发着霉味的破草席勉强盖住身体,汲取着微不足道的温暖和遮蔽。
黑暗中,彼此的喘息声慢慢平复,但恐惧并未远离。
田蕊开始小声地啜泣,肩膀一抽一抽。劫后余生的后怕,对刘瞎子下落的绝望担忧,几乎要将这个平时看起来泼辣倔强的女孩击垮。
我伸出手,笨拙地拍着她的背,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会……会没事的……师父他……本事大……”
这话说得毫无底气。那墨黑中的高大身影,来自正神绝对的力量碾压,刘瞎子最后那声决绝的暴喝和法器碎裂声……一幕幕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田蕊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但在黑暗中,那眼睛里却亮起一点奇异的光,带着某种惊疑不定的神色。
“老周……”她声音发抖,却不是因为哭泣,“刚才……刚才跑的时候……我好像……好像看到……”
她咽了口唾沫,呼吸急促起来。
“我看到……城隍庙屋顶上……好像站着个人影……”
我的心猛地一沉:“人影?什么样的?是不是那些阴兵?”难道是罗睺?
“不……不像……”田蕊用力摇头,努力回忆着,声音里充满不确定,“很模糊……就一闪……好像穿着……深色的长袍子……就站在那里……看着下面……”
她抓紧我的胳膊,指甲又掐了进来:“他……他好像……在笑……”
深色长袍?看着下面?在笑?
一股比窑洞里的阴冷更刺骨的寒意瞬间窜上我的脊梁骨。
是谁?是无生道的人在一旁窥伺?是阴司的存在冷眼旁观?还是……别的什么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们亡命奔逃,难道从头到尾,都落在某个存在的注视之下,甚至……算计之中?
那刚刚稍有平息的恐惧,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刚刚劫后余生的侥幸。
窑洞里的寒意似乎钻进了骨头缝,我和田蕊蜷缩在破草席下,谁也睡不着。田蕊那句“穿着深色长袍,好像在笑”的话,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心头,比外面呼啸的夜风更冷。
那不是阴兵,阴兵是纯粹的杀戮机器,不会有那种居高临下的“观赏”姿态。是罗睺?还是阴司里更诡异的存在?刘瞎子拼死为我们挣来的生路,难道只是别人剧本里早已写好的一环?
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连挣扎都被当做戏看的寒意,让我胃里一阵翻搅。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和焦灼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窑洞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让我们浑身紧绷。田蕊的啜泣渐渐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麻木,只有偶尔控制不住的颤抖泄露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紧紧握着法尺,冰冷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实。脑子里乱成一团,师父最后的身影、墨黑的吞噬、那诡异的旁观者……碎片不断冲撞,却拼不出任何答案。
终于,窑洞口透进一丝极淡的灰白。
天,快亮了。
那令人窒息的、盘踞在远处城隍庙的威压,似乎随着光线的增强而悄然褪去,如同潮水退入深不可测的海沟。
“走。”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干痛,“回去看看。”
田蕊猛地抓住我,眼神里满是惊恐:“还回去?!”
“必须回去。”我咬着牙,强迫自己站起来,双腿依旧酸软,但一股执拗的劲头顶着,“活要见人,死……也得给师父收尸。”
更重要的是,我不信,我不信刘瞎子就那么没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得去确认。还有那个神秘的长袍人,他既然旁观,或许会留下痕迹。
田蕊看着我通红的眼睛,最终点了点头,颤巍巍地站起来。
我们互相搀扶着,走出砖窑。晨光熹微,旷野上的荒草挂着冰冷的露水,空气清新却带着死寂。远处的城隍庙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安静得可怕,仿佛昨夜那毁天灭地的动静只是一场集体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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