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一旦冲破了堤坝,便以汹涌之势席卷了一切。唐建科坐在办公桌前,整个人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外界的声响——走廊里的脚步声、隔壁办公室隐约的谈话声、窗外马路上的车鸣——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他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笔尖与稿纸接触的那一小片方寸之地,聚焦在脑海中奔腾流淌的思绪上。
上午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逝。当他把“传统产业转型升级”这一核心部分的骨架搭好,并填充进基于农机厂案例引申出的具体分析和政策建议初稿时,才感到脖颈僵硬,手腕酸麻。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腹中传来清晰的饥饿感,但他丝毫没有去食堂吃饭的念头。此刻中断,无异于掐断正旺的文思之火。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走到办公室角落,从柜子里拿出一包同事之前放在那里的压缩饼干,就着冷开水,胡乱啃了几口,算是解决了午餐。味同嚼蜡,但能补充体力即可。
简单的“进食”后,他立刻回到桌前,甚至没有坐下休息片刻,又投入了下一部分的创作。有了“数字化转型”这根主线的贯穿,之前感觉有些割裂和空泛的其他部分,仿佛瞬间找到了向心力,变得脉络清晰起来。
关于“优化营商环境”,他不再仅仅罗列“简化审批流程”、“提高服务效率”等原则性条款,而是紧密结合企业技术改造可能遇到的痛点来写:提出建立“技改项目绿色通道”,实行并联审批、限时办结;建议设立“技术转型专项扶持资金”,对购买先进设备或引进关键技术的中小企业给予一定补贴;强调知识产权保护,让企业敢于创新、放心投入。每一个举措都瞄准了传统企业升级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实际障碍,显得具体而有力。
关于“扩大有效投资”,他的论述重点也自然转向了“引导资本投向实体经济技术改造和创新领域”。他提出要围绕产业链关键环节进行“强链、补链、延链”招商,不再是“捡到篮子都是菜”,而是精准吸引那些能为本地传统产业提升附加值、提供技术解决方案的优质项目。他甚至大胆设想,是否可以策划一个“青峰县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升级对接会”,集中展示需求,吸引外部技术和资本。
思路顺畅得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笔下流淌出的文字,不再是生硬拼凑的政策语言,而是充满了内在逻辑和现实针对性的思考结晶。他写写划划,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停笔沉思,在稿纸上进行着激烈的思想碰撞和文字雕琢。删删改改,稿纸边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和补充内容。
下午四五点钟,办公室的同事陆续完成手头工作,准备下班。
“建科,还不走啊?你这报告真是要下大功夫啊。”对桌的老王收拾着东西,关切地问。
“王哥你先走,我再琢磨一会儿,有点思路了。”唐建科头也没抬,含糊地应道,目光始终没离开稿纸。
“年轻人,拼劲是足,但也得注意身体啊。”老王摇摇头,背上包走了。不一会儿,其他同事也相继离开,办公室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唐建科一个人。
黄昏降临,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办公室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唐建科起身开了灯,惨白的日光灯驱散了暮色,也仿佛将时间凝固在了这个需要争分夺秒的时刻。他完全没有下班的意识,对他而言,工作才刚刚进入最关键、最酣畅的阶段。
夜幕彻底笼罩了县城。县委大院里,只有零星几个窗户还亮着灯,其中就包括综合科的这一扇。唐建科已经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疲惫。高度的精神集中和持续的创作兴奋,像一股强大的电流支撑着他的身体。胃部的饥饿感再次袭来,比中午更加尖锐,但他再次用压缩饼干和凉水压了下去。他不能中断,他怕一旦停下来,这种来之不易的、如有神助的写作状态就会消失。
窗外万籁俱寂,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他偶尔因为思考而发出的轻微叩击桌面的声音。他全身的感官似乎都关闭了,只余下大脑在高速运转,眼睛在稿纸和参考资料间快速移动,右手不知疲倦地书写。体温似乎在升高,脸颊有些发烫,太阳穴微微鼓胀,这是极度用脑的标志。但他浑然不觉,或者说,他享受这种极限挑战带来的充实的痛苦。
他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逻辑,打磨着措辞。这个词是否准确?这个提法是否稳妥?这个数据是否最新?这个案例是否具有代表性?他对自己苛求到了极点。一段话写了又划掉,重写,再调整,直到觉得清晰、有力、妥帖为止。稿纸上密密麻麻,红笔、蓝笔、黑笔的字迹交错,只有他自己能分辨出其中的脉络。
夜深了,寒气渐渐从窗户缝隙渗入。唐建科只穿了件毛衣,感到一丝寒意,却懒得去拿外套。他的精神世界如同一个燃烧的熔炉,外在的寒冷似乎被隔绝了。他偶尔会站起来,在办公室里快速地踱步,这是他在激烈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踱步时,他嘴里还念念有词,模拟着领导在台上念出这段讲话时的语气和节奏,判断其是否具有说服力和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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