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已下,但行动仍需如履薄冰。唐建科深知,在机关大院,尤其是涉及主要领导私密家事的问题上,任何莽撞的行为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他必须像对待一份极其敏感的文件那样,谨慎地揭开封面,每一页都需细细品读,不能错过任何线索,更不能留下任何翻阅的痕迹。
接下来的两天,唐建科按捺住内心的焦灼,表面上一切如常。他高效地处理着手头的文稿,积极参与科内的讨论,甚至在食堂遇到赵建国时,也能如常问候,只是更加留意赵建国眉宇间那抹难以化开的凝重是否有所减轻。答案是否定的。赵建国依旧忙碌,但那种忙碌之下,透着一股心力交瘁的强撑。唐建科甚至注意到,秘书长抽烟的频率似乎比以往高了不少,有时路过他办公室门口,能闻到比平时更浓的烟味。
这些观察,像一根根细小的针,不断刺痛着唐建科的神经,也坚定了他必须尽快弄清原委、设法分担的决心。他将突破口,锁定在了赵建国的专职司机王师傅身上。
王师傅,大名王根生,为赵建国开车快十年了,是真正意义上的“身边人”。他话不多,嘴极严,对赵建国忠心耿耿。但也正因如此,他是最了解赵建国非工作状态的人,包括其家庭情况的细微变化。直接去问,无异于撞南墙。唐建科需要创造一个看似偶然、实则精心设计的机会。
机会来自于一次临时出差。市里通知召开一个关于优化营商环境的紧急会议,要求各县区分管领导和相关部门负责人参加。赵建国需要代表县委参会。按照惯例,这种临时性、时间不长的市内会议,通常只带司机,不带秘书。但出发前的准备工作,比如会议通知的确认、所需材料的准备,仍需要办公室,特别是综合科协调。
会议安排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在市行政会议中心。这意味着王师傅需要提前一天晚上,或者第二天一大早送赵建国去市里。唐建科主动揽下了与王师傅对接行程细节的活儿。
下午四点多,唐建科估摸着王师傅应该在司机值班室待命,便拿着已经准备好的会议资料袋,走了过去。司机值班室里烟雾缭绕,几个没出车的司机正在聊天打牌,王师傅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拿着个保温杯,看着窗外,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这更加印证了唐建科的猜测。
“王师傅,忙呢?”唐建科笑着打招呼,同时给值班室里的其他司机散了圈烟。
“哟,唐科长。”王师傅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其他司机也纷纷跟唐建科打招呼,态度都很客气。唐建科这个副科长虽然年轻,但已经是县委办公认的“大笔杆子”,又是赵秘书长眼前的红人,没人敢怠慢。
“王师傅,别客气,坐。”唐建科摆摆手,顺势坐在王师傅旁边的空椅子上,将资料袋递给他,“这是明天去市里开会的通知和背景材料,秘书长让我交给您,明天早上七点半,准时从常委楼楼下出发。”
“好,放心吧唐科长,误不了事。”王师傅接过资料袋,看也没看就放在一边,显然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会上。
唐建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掏出打火机,给自己也点了支烟,很自然地和王师傅闲聊起来:“这天儿看着有点阴沉,可别下雨,明天路上不好走。”
“是啊,预报说明天有小雨。”王师傅心不在焉地附和道。
“最近跑市里这条路还挺堵的吧?特别是上下班高峰。”唐建科继续找着话题。
“还行,习惯了。就是……”王师傅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似乎意识到失言,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掩饰过去。
唐建科心里一动,知道“就是”后面肯定有内容。他没有追问,而是巧妙地转换了话题,语气带着真诚的关切:“王师傅,我看您最近气色好像也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秘书长最近忙,您跟着连轴转,辛苦了。”
这话说到了王师傅的心坎上,他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深了几分:“唉,辛苦倒没啥,干的就是这活儿。就是……就是心里有点不踏实。”
“怎么了?是车有什么问题?还是家里有什么事?”唐建科顺势将话题引向“家里”,但问的是王师傅自己家,这是一种话术,既表达了关心,又不会显得突兀。
王师傅摇摇头:“车没事,好着呢。家里也都好。”他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向唐建科这边倾斜,“是秘书长家……唉,遇到点闹心的事。”
来了!唐建科心中一震,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适度的关切和疑惑:“秘书长家?什么事啊?严重吗?我看秘书长最近脸色是不太好,还以为是工作太累。”
王师傅看了看四周,打牌的司机们吵吵嚷嚷,没人注意他们这边的低声交谈。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更低了,带着几分无奈和愤懑:“可不是嘛!这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好像是秘书长家的一个至亲,具体是哪位我不便说,让人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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