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对唐建科而言,是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焦灼的等待中度过的。
他谨记赵建国副县长的嘱咐,“正常工作,不要声张”。在政研室的办公室里,他依然是那个沉稳干练的唐科长,审阅文件、指导小刘修改材料、参加科室例会,一切如常。甚至当科长李建军再次催促平台推广报告的最终版时,他也能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将报告修改得更加完善,亲自送到李建军的桌上。
“嗯,不错,这次写得很有深度!”李建军扶了扶眼镜,满意地翻看着报告,“特别是这部分关于‘数据赋能基层治理’的设想,角度很新,我看可以直接摘录一部分,放到县里的年终总结报告里去!建科啊,还是你思路活!”
唐建科谦逊地笑了笑:“科长过奖了,都是在您的指导下完成的。”心中却是一片平静。这份曾经让他耗费心血的报告,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已是上个阶段的事情。他的心思,早已飞向了那片充满未知挑战的乡土。
唯有细心的小刘,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发现唐科虽然依旧敬业,但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眼神飘向很远的地方;下班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留在办公室加班整理资料,而是准时离开,行色匆匆,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唐科,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一次送文件时,小刘忍不住小声问道。
唐建科回过神来,温和地拍拍小刘的肩膀:“没事,就是可能前段时间忙项目有点累。好好干你的活。”他不能透露半分,这种只能独自承受秘密、等待命运宣判的感觉,既是一种煎熬,也是一种独特的历练。
就在这种焦灼的等待中,周五下午临下班前,唐建科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来自赵建国副县长秘书的短信,言简意赅:
“唐科长,县长安排,明早(周六)八点半,县委大院门口,坐县长的车一起去市里开个会,路上县长有事跟你谈。勿外传。”
短信像一道强光,瞬间穿透了连日来的迷雾。唐建科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强自镇定下来,回复了两个字:“收到,谢谢。”
周六早晨,不到八点二十,唐建科就已经等在了县委大院门口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初冬的清晨,寒风凛冽,呵出的气都成了白雾。他穿着那件半旧的黑色羽绒服,刻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正式,但挺拔的身姿和清亮的眼神,却掩不住内心的激荡。
八点半整,一辆半新的黑色帕萨特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他面前停下。副驾驶车窗降下,赵建国的秘书小何探出头,笑着招呼:“唐科,上车吧,县长在后面。”
唐建科拉开后车门,弯腰坐了进去。车内开着暖风,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皮革气息。赵建国副县长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才缓缓睁开眼,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县长早。”唐建科恭敬地问候。
“早。”赵建国声音略带一丝疲惫的沙哑,对司机吩咐道,“老刘,走吧,稳当着点,时间还够。”
“放心吧县长。”司机老刘是个话不多的沉稳中年人,熟练地挂挡起步,车辆平稳地汇入周末清晨略显冷清的车流。
车子驶出县城,上了通往市里的省级公路。两旁的田野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远处的树林只剩下遒劲的枝干,在灰蓝色的天空下勾勒出简练的线条。
一时间,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的低鸣和车轮压过路面的沙沙声。秘书小何识趣地戴着耳机看手机,司机老刘专注地开着车。唐建科正襟危坐,目光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等待着赵县长开口。他知道,这次谈话,将决定他未来的道路,也必将对他产生深远的影响。
赵建国似乎并不着急,他拿起保温杯,拧开盖子,吹了吹气,呷了一口浓茶,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唐建科耳中:
“建科,组织部那边,我已经初步沟通过了。”
唐建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坐得更直,全神贯注地倾听。
“原则上,同意你下基层锻炼的想法。”赵建国的话让唐建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绷紧了神经,“关于地点,有几个选择。经开区缺个局长助理,那边条件好,容易出成绩;城关镇也可以,离县里近,方便。但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唐建科:“我替你选了青峰镇。”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从赵县长口中听到这个地名,唐建科还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青峰镇,那个让张大山都头疼、让赵县长亲自去安抚上访村民的地方。
“怎么?怕了?”赵建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平淡地问。
唐建科深吸一口气,迎向赵建国的目光,坚定地摇头:“不怕!县长,我就想去青峰镇!”
“哦?为什么?”赵建国饶有兴致地追问,“说说你的理由。别跟我唱高调,我要听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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