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材料提交上去,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等待。这一次的等待,比之前更加煎熬。处长张志强是否会见他们?什么时候见?会问哪些刁钻的问题?每一个未知数都像一块石头,压在唐建科三人的心上。
招待所的房间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赵晓峰从县里带回的成功喜悦很快被省城凝重气氛冲刷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焦虑。他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踱步,烟抽得更凶了。
“这都第三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孙浩,不会是故意晾着我们吧?”赵晓峰忍不住抱怨,“那个张处长,到底见不见,给个痛快话啊!”
王琳相对沉静,一直在电脑上反复修改、演练可能用于汇报的PPT,但紧蹙的眉头也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抬起头,看向站在窗边沉默不语的唐建科:“唐组,我们是不是太被动了?就这样干等下去?”
唐建科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省城的繁华与此刻他们所处的困境形成鲜明对比。他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孙浩那边不能催,越催可能越坏事。但总得做点什么,破开这个僵局。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光靠我们内部打磨材料、模拟问答还不够。我们必须想办法,从更高层面或者更核心的环节,获取信息,理解省里真正的想法和顾虑。” 他拿起手机,“我试试再联系一下李维新教授。”
电话拨通,李教授那边听起来环境有些嘈杂,像是在某个学术会议的间隙。
“小李啊,材料补充上去了?”李教授的声音依旧温和。
“李教授,打扰您了。材料已经提交,但目前还在等待处里的进一步消息。我们心里没底,尤其是可能面对张处长的汇报……”唐建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焦虑。
李维新是人精,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呵呵,沉住气。审批流程就是这样,急不得。张志强那个人,我有点印象,做事比较……讲究程序。”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样吧,光靠等确实不是办法。我晚上约了个朋友吃饭,是省发改委另一个处的处长,虽然不分管农业,但对委里的整体风向、一些不成文的规矩门清。你要是方便,一起来坐坐?就当认识个朋友,闲聊,绝对不要提你们项目具体的事,尤其不要在饭桌上递材料!”
柳暗花明!
唐建科心中一震,立刻应承下来:“太感谢您了,李教授!我们一定注意分寸,就是聆听学习,绝不给您添麻烦!”
挂了电话,唐建科把消息一说,赵晓峰差点跳起来:“太好了!还是唐组你有办法!这位处长是哪个处的?能说得上话吗?”
唐建科摆摆手,神色严肃地告诫两人:“李教授特意强调了,只是私下认识,闲聊。对方不分管农业,我们绝不能提项目,更不能让人家为难。这次机会的关键,在于‘听’,在于理解省发改委内部的思维方式和当前的工作重点。这比直接求情有用一万倍!”
他看向王琳:“王琳,你心思细,晚上一起参加,多听少说,注意捕捉关键信息。晓峰,”他又看向赵晓峰,“你性子急,晚上就在招待所等我们消息,顺便再把我们准备的汇报思路梳理一遍。”
赵晓峰虽然有点失落,但也知道唐建科的安排有理,重重点头:“行,唐组,王姐,你们放心去,我守家!”
晚饭安排在一家不太起眼但口味地道的私家菜馆。包间雅致安静。唐建科和王琳提前到达,和李教授一起等候。不多时,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李教授热情地迎上去:“老马,你可算来了!”
这位马处长和李教授显然是老朋友,寒暄之后,李教授简单引荐了唐建科和王琳,只说是“两位在基层工作的年轻朋友,带来见见世面”。马处长目光在唐建科脸上停留片刻,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客气地握手,并没有多问。
席间,话题主要是李教授和马处长主导,从当前的宏观经济形势,聊到省里最近出台的一些产业政策,再到发改委内部的一些工作动态和领导风格。唐建科和王琳严格遵守“多听少说”的原则,只是适时地倒茶、附和,表现得体。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融洽。李教授巧妙地把话题引向了行政审批改革和基层项目申报中普遍存在的难点。
马处长抿了一口酒,感慨道:“现在上面要求‘放管服’,简化流程,但到了实际操作层面,责任太大,谁也不敢轻易松口。尤其是涉及大量资金和土地的项目,审核环节自然是慎之又慎。像我们委里,现在对几种项目特别敏感。”
唐建科和王琳立刻竖起了耳朵。
马处长如数家珍:“一种是单纯靠政府投资拉动的,缺乏市场生存能力的,容易形成僵尸项目;第二种是打着新兴产业的旗号,实际上技术不成熟,套取补贴的;第三种,也是最头疼的,就是虽然本身可能没问题,但涉及利益调整复杂,容易引发社会不稳定因素的。比如有些农业项目,想法很好,但在土地流转、利益分配上如果考虑不周,很容易把好事办成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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