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县农产品深加工项目指挥部的牌子,在县委大院一侧临时腾出的三间办公室门口挂了起来。比起省发改委气派的大楼,这里显得简陋,但进出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创业般的激情和紧迫感。唐建科被正式任命为指挥部常务副总指挥(总指挥由陈国良副县长兼任),主持日常工作。级别未变,但权责和压力呈几何级数增长。
指挥部像个高速运转的齿轮,从成立第一天就开始疯狂转动。唐建科将手下兵分两路:一路由王琳牵头,负责对接设计单位,完善项目总体规划和技术方案;另一路由他亲自带领,主攻项目前期最棘手的土地问题。赵晓峰则成了全能型助手,里外协调,车辆保障,忙得脚不沾地。
项目选址定在青峰镇边缘一片相对平整的缓坡地,涉及邻近两个村,大湾村和小河村,共计需要征收土地约两百亩,拆迁农户二十几户。这在当时,算是不小的规模。
唐建科深知征地拆迁是“天下第一难”,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钱有财绝不会坐以待毙。他采取了极其谨慎和透明的策略。回到青峰镇的张大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带着怀疑目光的党委书记,他成了唐建科最坚定的同盟。两人商议后,决定立即启动第一轮入户摸底和政策宣讲。
这天上午,唐建科带着指挥部抽调的两名年轻干部(刚从建设局调来的小孙和从农业局调来的小陈),与青峰镇镇长李强(一位踏实肯干的中年干部)以及大湾村、小河村的村支书、村主任组成的联合工作组,准备召开第一次村民代表座谈会,地点就在大湾村的村委会大院。
清晨,阳光洒在青峰镇的青山绿水上,空气清新。但唐建科的心头却萦绕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车子驶近大湾村村委会时,那种不祥的预感成了真。
村委会院子外面,稀稀拉拉聚集了三十多号村民,男女老少都有,三五成群地议论着,气氛不像往常开会前那样松散,反而有种隐隐的躁动。看到镇里的吉普车和小轿车开来,人群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审视、疑虑,甚至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抵触。
张大山和镇长李强先下了车,唐建科紧随其后。
“乡亲们,都来得挺早啊!”张大山嗓门洪亮,试图用惯常的热情打破略显沉闷的气氛。
“张书记,李镇长……”有人稀稀拉拉地回应,但更多的目光却越过他们,落在了后面穿着白衬衫、身形挺拔的唐建科身上。他们认识这个年轻的“唐指挥”,知道他是县里来的大官,也是这个要占他们地的项目的“总负责”。
“唐指挥也来了,咱们进屋开会,把县里的好政策给大家讲清楚……”李强招呼着。
“就在外面开吧!屋里闷得慌!”人群里,一个膀大腰圆、穿着旧汗衫、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瓮声瓮气地喊道,他叫赵老四,是大湾村有名的“滚刀肉”,平时就好吃懒做,喜欢惹是生非。
“对,在外面开!让大家都听听!”旁边几个年轻人跟着起哄。
张大山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唐建科轻轻拉了他一下,上前一步,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好,既然乡亲们想在开阔地方开会,那咱们就在外面开。晓峰,小孙,小陈,去搬几张桌子凳子出来。”
赵晓峰几人赶紧进村委会搬出两张旧课桌拼成主席台,又搬来些长条凳。村民们或站或坐,或靠着墙根,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场子。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因为这种非正式的对峙格局,更添了几分紧张。
座谈会开始,按照流程,先由镇长李强宣读县里关于项目征地拆迁的补偿安置方案(征求意见稿)。方案是唐建科参照国家和省里最新政策,结合清源县实际情况,反复测算后制定的,在当时的条件下,算是比较优厚和公平的。
李强念得很仔细,但台下村民的反应却异常冷淡。不少人交头接耳,脸上挂着明显的不信和嘲弄。
李强刚念完,赵老四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道:“李镇长,念这些官样文章有啥用?糊弄鬼呢!俺就问一句,一亩地才补这么点钱,够干啥的?现在物价涨成啥样了?这点钱,过两年就毛都不值了!你们当官的,就是变着法儿坑俺们老百姓!”
“赵老四,你胡咧咧啥!”大湾村村支书,一位六十多岁、满脸皱纹的老汉,气得胡子直翘,“县里的政策白纸黑字,咋就坑你了?你种那点苞谷,一年能挣几个钱?”
“王支书,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是俺的命根子!没了地,俺吃啥?喝啥?就靠这点补偿款坐吃山空?”赵老四唾沫横飞,显然是早有准备,“俺听说,这项目是省里的大领导都批了的,肯定拨下来老多钱了!为啥到俺们手里就剩这么点?剩下的钱都让谁给贪了?”
这话极具煽动性,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就是!肯定被层层克扣了!”
“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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