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唐建科没有休息。调查陷入僵局,北城区方面虽然在他的严厉催促下加派了人手,但查找档案的进展依然缓慢,反馈的信息依旧是“年代久远、整理困难”之类的套话。这种异常的反应,如同阴云般压在他的心头。他几乎可以肯定,一纺厂改制的背后,必定隐藏着不愿为人知的秘密,而北城区,或者说区里的某些人,正在极力掩盖。
周六下午,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再次翻阅顾伟民整理出来的、所有能找到的关于一纺厂改制的公开文件和零散报告,试图从中找到被忽略的蛛丝马迹。然而,这些官样文章措辞严谨,几乎无懈可击,难以看出破绽。疲惫感阵阵袭来,他揉了揉太阳穴,走到窗边透气。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阴沉。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刘晓慧打来的。
“建科,还在为那个纺织厂的事情烦心?”电话那头,刘晓慧的声音带着关切。她最近在做一个关于本市传统产业转型升级的系列报道,对一纺厂的事情也有所耳闻,知道唐建科正在为此事奔波。
“嗯,有点棘手,档案查找很不顺利,感觉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唐建科没有对女友隐瞒工作中的烦恼,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
“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刘晓慧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神秘,“你记不记得我之前为了做产业转型的专题,采访过一位市审计局退休的老局长?姓王,王振业老爷子。”
“有点印象,怎么了?”唐建科心中一动。
“今天下午我去看望他,聊起现在的工作,顺口提了句最近市里在关注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比如像一纺厂改制那种。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王老爷子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刘晓慧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他挺感慨地说了一句,意思大概是,有些事,当时看起来程序上可能都合规,但关键环节的‘尺子’松一松,结果就天差地别。他还说,审计工作就像给房子做体检,光看表面光鲜不行,得看隐蔽工程用的什么材料,验收记录全不全。”
唐建科的神经瞬间绷紧了!王老爷子这话,看似泛泛而谈,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关键环节”、“尺子”、“隐蔽工程”、“验收记录”,这几乎是在明示他一纺厂改制过程中,资产评估这个最核心、最可能出问题的“隐蔽工程”存在猫腻!而“验收记录”(即评估报告及审核文件)是关键!
“王老还说了什么吗?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提示?”唐建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没有,他就说了这些,然后就把话题岔开了,说人退休了,不管闲事,就是感慨一下。但我感觉,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刘晓慧敏锐地说。
“晓慧,你这个信息太重要了!”唐建科心中涌起一阵激动,但随即被更大的谨慎取代。王老爷子是审计老专家,说话极有分寸,他既然没有明说,只是点到为止的“感慨”,说明此事牵连可能很大,他也有所顾忌。但这条线索,无疑为陷入黑暗的调查点燃了一盏指路的灯!
“能帮到你就好。”刘晓慧听出他语气的变化,也严肃起来,“你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注意方式方法。”
“我明白,放心吧。”唐建科又叮嘱了她几句注意身体,才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唐建科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王老爷子的话,将调查的重点清晰地指向了当年的“资产评估报告”!国企改制,资产如何评估,直接决定了国有资产是保值增值还是流失,也决定了职工安置资金的来源是否充足。如果评估环节被人做了手脚,故意低评资产价值,那么后续的一切问题,包括安置资金不足、职工利益受损,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是,评估报告是专业文件,而且按照程序,肯定已经归档。北城区和国资委都说档案难找,是不是故意在拖延,或者那份关键的、能反映问题的原始评估报告根本就被……?
想到这里,唐建科感到一股寒意。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手的能量和胆量就相当惊人了。
他立刻拿起电话,打给顾伟民:“小顾,你立刻想办法,通过非正式渠道,侧面了解一下,当年负责一纺厂资产评估的,是哪家机构?还有,当时国资委负责审核这份评估报告的具体是哪个处室、哪些人?注意,一定要低调,不要惊动任何人,更不要通过正式程序去调阅!”
“明白,秘书长!我马上去办!”顾伟民从唐建科严肃的语气中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应承下来。
周日下午,顾伟民反馈回信息:“秘书长,初步了解到,当年负责一纺厂资产评估的,是‘信达资产评估事务所’。当时国资委负责审核企业国有资产评估的,是产权管理处。当时的处长……是现在国资委的副主任,高宏斌。”
高宏斌!唐建科眼神一凝。这个人他见过几次,是国资委主任孙建国手下的实权派副主任,平时话不多,但感觉城府很深。如果评估有问题,而当时审核的处长就是现在的高宏斌,那孙建国在这件事里又扮演什么角色?是失察,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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