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天空像是被洗过一样,蓝得透亮,几缕薄云懒洋洋地挂着。县委大院里的冬青树叶子绿得发亮,水珠还挂在叶尖,被上午的阳光一照,碎钻似的晃眼。
可唐建科站在办公室窗前,心里头却没跟着敞亮起来。太静了。静得反常。刘金龙那边,按说早该有动静了。石家坳的地签了,绿源的人马昨天雨一停就开了进去,打桩机的声音隔着几里地都能听见。国土局给昌盛建材的《闲置土地调查询问通知书》昨天下午也送过去了。这就像往热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怎么反倒没声儿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建科太清楚刘金龙这类人的路数了,明面上的拳头打不过,就该玩阴的了。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内线电话:“天明,你进来一下。”
吴天明很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文件夹,脸色比昨天轻松了不少:“书记,绿源那边传来消息,前期勘测很顺利,赵永春书记亲自在那边盯着,村民情绪也稳定,有几个之前摇摆的,还主动问能不能去工地打零工。”
“好。”唐建科点点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刘金龙那边,有什么新情况?”
吴天明脸上的轻松收了收:“表面上看,很平静。昌盛建材的几个工地照常施工,刘金龙本人昨天去了市里,说是谈生意,住在君悦酒店,今天还没回来。不过……”他顿了顿,“公安局网监大队的老陈早上跟我通了个气,说从昨晚开始,监测到一些关于咱们县的网络舆情,有点异常。”
“哦?”唐建科眼神一凝,“具体说说。”
“主要是在几个本地的贴吧、论坛,还有同城社交媒体上,出现了不少新注册的小号,发帖提问,话术都差不多。”吴天明翻开文件夹,念道,“比如:‘听说清贫县最近抓了很多人,搞得企业人心惶惶,是不是政策要变?’‘新来的书记搞那么大动作,是不是为了捞政绩,不顾企业死活?’‘绿源集团那么大的项目,说上就上,土地流转有没有猫腻啊?老百姓真的愿意吗?’”
唐建科冷笑一声:“不痛不痒,隔靴搔痒。还有吗?”
“有。”吴天明翻了一页,语气严肃了些,“今天早上开始,出现了一些指向性更明确的帖子。标题就很扎眼,比如《起底清贫新书记:是真扫黑还是排除异己?》《招商引资还是利益输送?绿源项目背后的秘密》《清贫官场地震,下一个会是谁?》。内容……大多是捕风捉影,拼接一些真假参半的信息,暗示您……动机不纯,与绿源集团存在不正当往来,打压本土企业,搞一言堂。”
“就这些?”唐建科反而放松下来,靠回椅背,“老套路了。抹黑、造谣、制造混乱,逼你自乱阵脚,或者引起上级关注。看来,咱们的刘总,也就这点能耐了。”
吴天明合上文件夹,有些担忧:“书记,虽然都是谣言,但传播开了,影响不好。尤其是……”他压低声音,“我听说,市里有些领导,对网络舆情比较关注。”
唐建科明白他的意思。高建设那边,肯定盯着呢。这些帖子,说不定就是投石问路,或者干脆就是给某些人递刀子。
“让网监那边密切监控,固定证据。暂时不用大规模删帖,但要掌握源头和传播路径。”唐建科指示道,“另外,你跟宣传部的老李通个气,让他们准备几篇正面文章,不直接反驳,就讲我们县优化营商环境的具体做法,讲绿源项目能给老百姓带来的实惠,讲‘清淤行动’后市场秩序的变化。用事实说话,润物细无声。”
“好的。”吴天明记下。
“还有,”唐建科想了想,“你私下给刘晓慧记者打个电话,不用多说,就提一句,最近网上关于清贫的谣言有点多。她知道该怎么做。”
吴天明眼睛一亮:“明白了。刘记者那边发声,更有公信力。”
打发走吴天明,唐建科拿起桌上的日历,翻了翻。距离年底全市经济工作考评,不到两个月了。刘金龙选在这个时候发动,除了被逼急了,恐怕也想打乱他的节奏,影响考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正思忖着,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突然响了。不是周明远书记那种沉稳的铃声,而是另一种略显急促的调子。
唐建科心头一紧,拿起听筒:“喂?”
“唐书记,我郑国锋。”电话那头,郑国锋的声音压得很低,透着一股火气,“刚收到消息,省纪委信访室、市委督查室,还有市政府督查室,几乎在同一时间,都收到了关于你的举报信!”
唐建科眉毛都没动一下:“内容?”
“比网上的更具体,更恶毒!”郑国锋语速很快,“主要三条:第一,指控你在青峰镇期间,利用职权为亲属承揽工程提供便利,并收受巨额贿赂。第二,指控你与绿源集团存在利益输送,在项目引进中违规操作,损害县里利益。第三,指控你独断专行,排斥异己,打击报复持不同意见的同志,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一套。举报信是打印的,但附了几张模糊的照片,像是偷拍的,还有几份疑似银行流水和合同复印件的东西,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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