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浮在混沌的黑暗里,像一叶随时会被怒涛撕碎的舢板,无数破碎的光影在黑暗中旋转、拉扯。
阳光刺眼得有些晃目,带着咸腥的海风拂过脸颊,吹动额前碎发。脚下是洁白温软的沙滩,海浪温柔地舔舐着脚踝。
一个戴橘色牛仔帽、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家伙,大大咧咧地把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火焰般的雀斑在鼻梁两侧跳跃:“喂,高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航行?去看看这个世界最美的风景!”
那笑容,带着不容置疑的灼热和真诚,瞬间点燃了心底沉寂的什么东西。
是艾斯……
光影扭曲,场景骤然切换。狂暴的风雨中,巨大的海王类掀起山峦般的巨浪,狰狞的利齿撕裂空气!船体在哀鸣,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站稳了!”自己的吼声在风浪中显得渺小,手中的“银芦”却爆发出撕裂雨幕的银芒!
旁边,是汤姆那如同磐石般可靠的身影,巨大的身体死死顶住侧舷袭来的巨浪;杰瑞灵巧地在桅杆间穿梭,尖锐的警报哨声刺破喧嚣;索恩粗长的骨刺化作一道飘忽的鬼影,精准地刺入海王类最脆弱的眼瞳……
伙伴们的吼叫、武器的破空声、海浪的咆哮……混杂成一种令人热血沸腾的乐章。
我们并肩,劈波斩浪!
画面陡然变得炽热、刺目。遮天蔽日的青色龙影撕裂云层,带着碾碎灵魂的威压轰然降临!那熔岩般的巨大龙瞳扫过海面漂浮的焦黑巨象,冰冷的声音如同裁决的丧钟:“废物的杰克……”
紧接着,是八斋戒随意挥舞掀起的毁灭风暴!霍恩的牛角碎裂、巴顿的盾墙崩塌、索恩的骨魔之舞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散成齑粉……
自己化身的银龙在青龙的爪牙下徒劳地挣扎、撕咬,每一次碰撞都带来筋骨欲裂的剧痛!视野被绝望的紫色雷霆彻底吞噬前,最后一声嘶吼几乎撕裂了灵魂:“带着大家离开!活着!!”
声音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是燃烧一切为同伴换取一线生机的最后悲鸣……
“呃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撕破了梦魇的帷幕。
高德猛地睁开双眼,如同溺水者被强行拖出水面。剧烈的喘息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粗重。眼前没有阳光,没有伙伴,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带着铁锈和霉味的黑暗。
身体像是被无数沉重的铁砧反复碾过,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尖锐的抗议。幻兽种带来的惊人恢复力此刻仿佛彻底失效了,或者说,凯多那记“雷鸣八卦·大威德”残留的毁灭性能量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体内疯狂肆虐、破坏,抵消着自愈的进程。
他挣扎着想动,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勒紧了手腕脚踝,伴随着皮肉被摩擦的刺痛——海楼石镣铐!那种虚弱无力、如同坠入深海的沉重感瞬间包裹了全身,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高德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侧过身,脊背抵住身后粗糙、冰冷的石壁,一点点把自己沉重的身体往上蹭。每一次挪动,断裂的肋骨都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终于坐起身,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火烧火燎的痛楚。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过眼角的伤口,带来一阵咸涩的刺痛。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狭小的囚笼。只有远处不知何处渗下的水滴,在死寂中发出单调而冰冷的“滴答”声,每一次都像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海楼石镣铐沉重地坠着手腕,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直刺骨髓,带来一种深入灵魂的虚弱和禁锢感。他试图调动一丝力量,回应他的只有体内空荡荡的虚弱和镣铐内蕴含的、令人绝望的压制力。
他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穿透眼前的黑暗,却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死死地钉在了那片被血与火染红的海域。
艾斯……还有大家,会很痛苦吧……
梦境里那比阳光还耀眼的笑容,与现实最后看到的画面重叠——艾斯跪在颠簸的甲板上,死死抓着断裂的船舷,指缝间淌下的鲜血滴落,那张总是充满火焰般生气的脸庞,被血污和泪水覆盖,扭曲成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当时艾斯的状态……已是强弩之末!焚城的朱雀耗尽了炎帝最后一丝力量,面对君临天下的凯多,他连站都站不稳……
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那种状态下的艾斯,不可能拦得住凯多!
那么……其他人呢?
汤姆!那个总是用憨厚笑容能融化一切阴霾的男人……
杰瑞!机灵得像只小耗子的开心果……
在凯多那随手一击下,他们……高德猛地闭上眼,仿佛又听到了胸腔碎裂和骨骼塌陷的恐怖声响。
“噗……”
一口滚烫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高德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它咽了回去。但身体剧烈的颤抖却无法抑制,带动着沉重的镣铐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刮擦声。那不是因为身体的剧痛,而是源自灵魂深处被硬生生撕裂的剧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