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蕾哈握着酒瓶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脸上的怒容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杂着惊讶和审视的凝重。她缓缓放下酒瓶，身体从那种夸张的坐姿中坐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高德。
“小鬼……”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尘封已久的沙哑，“你从什么地方……知道他的目的？”
“D”之一族的名讳，从高德口中说出，让库蕾哈觉得事情好像确实不简单。这个小鬼是那个人的弟子，可能真的知道写什么也说不定。
高德迎着她的目光，毫无退缩。炉火在他眼中熊熊燃烧，仿佛要将这城堡内积蓄百年的秘密一同点燃。
“我知道的不多，但知道关键。”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库蕾哈的心弦上，“太阳神尼卡……乔伊波伊……八百年的约定……” 他顿了顿，每一个古老的词汇都让库蕾哈的瞳孔微微收缩，“我也知道，黑胡子蒂奇，他不是世界等待的那个人。”
“轰隆——！”
窗外，一声惊雷般的雪崩巨响遥遥传来，震得城堡微微颤抖。壁炉里的火焰猛地蹿高了一下，映照着库蕾哈骤然失去血色的脸。她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力气，整个人向后深深陷进摇椅宽厚的靠背里，仰着头，望着被烟熏得发黑的天花板。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她粗重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乔巴吓得紧紧抱住了高德的腿，小身体瑟瑟发抖，它从未见过医娘露出如此……无力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库蕾哈发出一声悠长、沉重得如同背负了整个历史长河的叹息。那叹息里，有疲惫，有追忆，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
“……呵，”她自嘲地低笑一声，声音干涩，“连这些都……看来是真瞒不过你了。”她浑浊的目光重新聚焦，看向高德，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愤怒或掩饰，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等不等得到……”
“医生您身体硬朗着呢，也许等到乔巴成为男子汉的那天，就发现你等的人已经出现了呢。”
“你是说……”
高德耸了耸肩，“您把乔巴当成儿子，做儿子的，当然要去找母亲想要知道的结果和想要等待的人，对不对啊，乔巴？”
乔巴扭捏着晃悠着，“混蛋，八嘎，就算你说我会成为男子汉，我也不会高兴的！你这个笨蛋~~”
想到了什么可能，库蕾哈摆了摆手，似乎要将那些沉重的思绪挥散。“算了，既然你想问，既然你连那些名字都知道……”她坐直身体，拿起酒瓶，这次只是浅浅抿了一口，似乎在用冰冷的液体整理思绪。
炉火的光芒在她布满沟壑的脸上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堆满书籍和标本的墙壁上，像一个沉默的幽灵。
“恶魔果实……”库蕾哈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缥缈，仿佛在讲述一个尘封在医学禁忌卷宗深处的古老传说，“它被冠以‘恶魔’之名，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看向高德，眼神锐利如解剖刀，“它影响的，绝不仅仅是食用者的肉体力量那么简单。它更深层地……在篡改你！”
“从最根本的层面，”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酒瓶，发出清脆的声响，“你的身体结构，你的能量循环，甚至……你的灵魂本质，都会被那颗寄宿其中的‘恶魔’所浸染、扭曲。吃下果实的人，某种意义上，就不再是纯粹的自己了。身体被异化，灵魂被寄生。”
“这……也是它们被称为恶魔果实的原因。想要获得超凡的力量，就要和恶魔签订契约。”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回忆某些禁忌的研究记录。“所以，一些真正触摸到生命和力量本质的前辈们，曾有过一个疯狂的猜想……”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秘传的意味，“想要容纳第二个，甚至更多的‘恶魔’，让它们在体内共存而不互相撕碎宿主……”
“需要从两个层面去突破那不可能的铁壁。”
“其一，是‘器’。”库蕾哈指向高德的心脏位置，“身体！必须是一具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容器’，它的强度、韧性、恢复力，要足以承受两种或多种恶魔果实能力在体内碰撞、冲突时产生的毁灭性能量风暴！普通的血肉之躯，瞬间就会崩溃。”
“其二，”她的手指缓缓上移，指向自己的太阳穴，眼神变得无比深邃，“是‘魂’！灵魂的强度！或者说，意识主体的稳固性！”她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一个灵魂，很难同时驾驭两个拥有独立意志的‘恶魔意识’。它们会本能地互相排斥、争夺主导，最终将宿主的灵魂撕成碎片。”
壁炉里的火焰不安地跳动着，映照着库蕾哈苍老而严肃的脸庞。乔巴已经吓得完全躲到了高德身后，只露出一只颤抖的鹿角。
库蕾哈的声音如同古老的预言，回荡在温暖而寂静的大厅里，她的目光穿透火光，仿佛看到了某种禁忌的蓝图。
“最理想，或者说理论上唯一可能成功的形态……或许是一个强大到足以承载风暴的躯体……同时，容纳着多个……彼此独立却又被强行约束在一起的……‘意识’！”
“就像一个囚笼，关着不止一头……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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