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掠过华北平原边缘这座高度戒备的机场,带着深秋凌晨特有的、能刺入骨髓的寒意。
天际线上,夜色正与黎明进行着最后的交割,一片混沌的铅灰色中,缓缓透出一种冰冷的瓷蓝。探照灯的巨大光柱如同支撑天穹的支柱,交叉扫过空旷的机场,最终,所有的光线都仿佛被吞噬般,聚焦于跑道尽头那个静卧的庞然大物之上。
“鲲鹏一号”。
它的形态颠覆了所有传统飞行器的定义。没有明显的机翼与机身的划分,整个机体呈现出一种完美的、流动的飞翼式融合体,线条凌厉而流畅,像是从一块完整的暗色金属中雕琢而出,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机场的灯光与渐醒的天光,泛出一种非金非玉的、沉静的幽泽。
与其说它是一架飞机,毋宁说它更像一柄蓄势待发的、来自遥远未来的神兵,静默中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它的尺寸远超现役的任何战机,但那种极具未来感的设计,又奇异地消解了其体积带来的笨重感,只余下一种蓄势待发的灵动。
现场观摩区的人数寥寥无几,但每一位都是能够影响国策的重量级人物。他们穿着厚重的军大衣或防风服,呵出的白气在清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没有人交谈,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沉默的巨物上,气氛庄重得近乎凝固。一种混合着期待、焦虑、以及见证历史使命感的情绪,在寒冷的空气中无声地弥漫。
地面控制中心,则是另一个意义上的战场。与室外的寒冷肃杀不同,这里灯火通明,温暖而恒温,空气中弥漫着电子设备运行的低频嗡鸣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臭氧味。
巨大的环形屏幕墙上,无数数据流、曲线图、三维模型正在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刷新着。身着藏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各自的终端前正襟危坐,指令和确认声此起彼伏,简洁、精准,如同精密的齿轮在咬合运行。
林薇就坐在这中枢神经的核心——主控台前。她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技术军官常服,肩章上的将星在屏幕光线下闪烁着微光。
她的坐姿挺拔,神情是惯常的冷静,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搁在控制面板上的手指微微绷紧,眼底深处闪烁着比屏幕数据流更为复杂的光芒。
今天是“鲲鹏”项目的终极考验,是她和无数同仁耗费数年心血,跨越无数技术天堑后,终于迎来的临门一脚。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个冷静到几乎没有人类情感波动的声音,正是本次首飞的试飞员,代号“鹰隼”的王牌飞行员高飞。
“‘鲲鹏’呼叫塔台。最后一遍全系统自检完成。生命维持系统、结构应力场、等离子体约束环……所有参数均在绿色阈值内。状态……完美。请求起飞指令。”
他的声音透过高质量的通讯设备传来,稳定得如同磐石,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一次闯入太空的冒险,而是一次寻常的跑道滑行。这种极致的冷静,本身就像一剂强心针,安抚着控制中心里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林薇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她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清晰地传遍整个控制中心,也传入“鲲鹏一号”的座舱:
“塔台收到,‘鲲鹏’。地面链路一切正常,空域已净空,轨道窗口确认。允许起飞。”她顿了顿,声音里注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总师”而非单纯指挥官的温度,“鹰隼同志,按照预定程序执行。我们在地面,等你凯旋。”
“鹰隼明白。”高飞的回答依旧简短有力。
……
座舱内,高飞的最后目光扫过环绕着他的全息显示屏。各项数据如同温顺的溪流,平稳地流淌。他戴着头盔的面庞上看不出表情,只有锐利的眼神如同鹰隼,掠过每一个关键读数。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感受着指尖下控制界面的微凉触感。他摸了摸镶嵌在旁边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女孩正举着纸飞机追逐镜头。这是今早女儿塞进他飞行服的,背面歪扭写着“爸爸追上太阳”。
“爸爸,要去追太阳了!”高飞心中喃喃。
与传统战机密密麻麻的按钮开关不同,“鲲鹏”的座舱极度简洁,大部分操作依靠手势指令和语音辅助,以及最关键的——神经连接反馈。
他能感觉到身下这头巨兽温顺表象下所蕴含的、足以撕裂苍穹的恐怖力量,那力量通过座椅和他的抗负荷服,传来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低沉的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
他推动了那个标志性的、被称为“启封”的推力控制杆。
机场观摩区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微微前倾了身体。控制中心内,所有声音骤然消失,只剩下仪器运行的背景音和人们压抑的呼吸声。
没有预想中喷气引擎点火时那震耳欲聋、足以撕裂空气的轰鸣巨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深海,又或是九幽地底的巨兽呼吸般的嗡鸣声。
这声音初起时极为微弱,仿佛只是空气的轻微震颤,但旋即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速度骤然加强!它不是通过耳膜,而是直接作用于在场每一个人的胸腔、骨骼,甚至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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