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考古研究所的行动比林沐风预想的还要快。就在县文化局工作人员上报情况后的第三天,两辆风尘仆仆的越野车便驶入了栖水村。车上下来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精神却十分矍铄的老者,正是市考古队的队长张教授。他身边跟着几名年轻的研究生和助手,带着各种勘探设备。
村长早已得到通知,热情地迎了上去。张教授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要求前往发现铁片的河滩区域进行实地勘察。他们的到来,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许多村民放下手中的活计,远远地围观,议论声此起彼伏。
林沐风站在自家院门口,远远望着那一行人在村长的带领下走向北山河湾。他心中平静,一切都按照他预想的轨迹在发展。他没有凑上前去,此刻的他,需要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张教授和他的团队在河滩区域忙碌开来。他们拉起了简易的警戒线,使用金属探测器、探铲等工具,进行着细致而专业的勘探。起初,发现的依然是一些零星的、锈蚀严重的金属碎片,与县里带回去的样品类似。张教授拿着放大镜,仔细查看着每一片碎屑,时而与助手低声交流,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老师,这些铁器腐蚀太严重了,缺乏典型器形,很难直接断代。”一个年轻助手说道。
张教授点了点头,目光却投向了更广阔的地形:“单看这些碎片,确实困难。但你们看这里的地形,北山南麓,缓坡延伸至河边,是古代行军、驻扎或发生遭遇战的理想地点。这些铁器碎片分布虽散,但集中在几个小的区域,不像是单一遗弃,更像是被水流冲刷、分散的结果。”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河滩上的沙土,在指尖捻动:“土壤颜色偏深,夹杂着不少碳化物和……嗯,这些红色的颗粒……”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型放大镜,仔细观察着那些比米粒还小的暗红色颗粒,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小刘,取样,回去做微量元素分析。我怀疑这些是……氧化铁颗粒,而且形态不像是自然矿物。”张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就在这时,金属探测器在靠近缓坡与河滩交界的一处地方发出了急促的鸣响。队员们小心地清理开表面的卵石和浮土,向下挖掘了不到二十公分,探铲触碰到了坚硬的物体。
清理掉周围的泥土,一截锈蚀得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但依稀能看出狭长弯曲形状的金属物显露出来。
“这是……马刀?或者是某种腰刀的残骸?”一个队员小心翼翼地用毛刷清理着表面的锈垢和泥土。
张教授凑近仔细观察,尽管锈蚀严重,但基本的形制尚存。“看造型,有明显的明代特征……尤其是这刀镡(护手)的残留部分……”他的语气肯定了许多,“没错,这应该是明代晚期军中较为常见的制式腰刀残件。结合之前发现的铁甲片、箭镞残骸……”
他直起身,目光灼灼地望向北山那片茂密的林地,以及更上方钱有财那栋崭新的别墅:“这里,很可能是一处明末时期的古战场遗址!而且,看这遗物分布的态势,核心区域……恐怕还在上面!”
“上面?”村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咯噔一下,那不就是钱有财新盖别墅的地方吗?
“对!”张教授语气肯定,“河滩这些是次生堆积,是被水流从高处冲刷下来的。战场的主体,埋葬地,很可能就在那片缓坡,甚至更深的山林里!”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围观的村民顿时炸开了锅。
“我的老天,钱有财把房子盖在古战场上了?”
“怪不得他说家里不太平,原来是惊动了地下的老祖宗(指古代亡魂)了!”
“哎呀,这可是文物保护区啊,他那房子还能保住吗?”
议论声纷纷扬扬,很快就传到了正在别墅里监督装修的钱有财耳中。
钱有财起初还不信,骂骂咧咧地带着两个跟班冲下山来。“干什么干什么!谁让你们在我的地头乱挖的!”他人未到,声先至,语气蛮横。
当他看到河滩上拉起的警戒线和一群明显是“官方”模样的人时,气焰稍微收敛了一点,但脸色依旧难看。他挤进人群,走到张教授面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客气些:“这位领导,你们这是?”
张教授扶了扶眼镜,平静地看着他:“我们是市考古研究所的。根据初步勘探,确认这片区域存在一处重要的古战场遗址。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规定,地下文物属于国家所有。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破坏、盗掘。我们现在正在进行抢救性考古勘探。”
钱有财的脸瞬间白了三分,他强自镇定:“古战场?就凭这几块烂铁?领导,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这可是合法审批的宅基地,手续齐全!”
“钱先生,考古工作是严谨的。”张教授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已经发现了具有明确断代特征的兵器残骸。按照程序,我们会将初步勘探报告上报省文物局,申请对此区域进行进一步的考古调查和发掘。在此期间,根据法规,该区域的一切动土工程必须暂停,以配合文物保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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