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考古队的初步勘探结论,像一阵狂风,彻底改变了栖水村往日缓慢的节奏。随后的几天,村里的话题几乎都围绕着“古战场”、“钱有财的别墅”以及“林沐风”这三个关键词展开。
钱有财别墅停工的消息已经坐实,工人们都被暂时遣散,那栋气派的别墅孤零零地立在北山缓坡上,仿佛一个被戳破的华丽泡沫。钱有财本人则变得深居简出,偶尔露面也是脸色阴沉,眼神狠戾,村民们见了都绕着走,生怕触了他的霉头。谁都知道,这位村霸这次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他的怒火,九成九都指向了林沐风。
林沐风对此心知肚明,却依旧保持着近乎异常的平静。他每日里或是研读祖父笔记与那本游记杂录,或是按照无字书上的法门打坐练气,感应体内那缕日益壮大的“炁”息流转,偶尔也会在村中散步,与相熟的村民点头致意,对旁人或担忧或好奇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像一块被流水冲刷的礁石,任凭外界暗流汹涌,我自岿然不动。
这种平静,在三天后被再次打破。
这一次,来的车队规模更大。除了张教授那辆熟悉的越野车,后面还跟着两辆挂着省城牌照的车辆,以及一辆县文化局陪同的公务车。浩浩荡荡十来个人,带着更加专业、琳琅满目的设备,再次开进了栖水村。
为首的依然是张教授,但他身边多了一位气质更为沉稳、目光锐利的中年学者,经介绍,是省考古研究所的刘研究员,也是此次联合考古调查队的现场负责人。他们的到来,意味着对北山古战场遗址的重视程度再次升级。
村长带着几位村老早早等在村委,态度比上次更加恭敬谨慎。简单的接洽会后,调查队没有耽搁,直接奔赴北山河滩区域,并开始将勘探范围向缓坡上方,也就是钱有财别墅所在的区域扩展。
这一次,他们的动作更大,不仅使用了更精密的探测设备,还开始布设探方,进行小范围的试掘。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村,更多的村民放下农活,聚集在警戒线外围观,人声鼎沸,比过年看戏还要热闹。
林沐风这次没有站在远处观望。他混在人群之中,穿着一身普通的旧衣,看起来和任何一个好奇的村民没什么两样。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忙碌的考古队员,扫过那些精密的仪器,最后,落在了被圈定为核心调查区的那片缓坡上。
在他的“眼中”,那片区域的能量场远比河滩处要混乱和狂暴。暗红色的煞气如同地下潜藏的毒蛇,丝丝缕缕地向上渗透,与别墅那突兀的人工建筑气息相互冲撞、纠缠,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协调感。别墅的修建,如同在一张紧绷的弓上又加了一根稻草,加剧了地脉的负担。考古队的介入,虽然带来了秩序的气息(官方的“正气”在一定程度上能压制阴邪),但他们的勘探和试掘,同样是一种对地层的扰动,如同在小心翼翼地拆解一个危险的爆炸物,稍有不慎,也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老师,刘研究员!有重大发现!”一个年轻队员激动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在钱有财别墅地基外围不远处,一个刚刚布设的探方内,队员们小心翼翼地清理出了一片相对集中的区域。那里,不再是零散的铁器碎片,而是露出了几具相互叠压、杂乱无章的人体骸骨!
骸骨保存状况并不好,大多残缺不全,骨骼上隐约可见兵刃砍削的痕迹,甚至有些骨头上还嵌着锈蚀的箭镞!白骨森森,混杂在褐色的泥土中,无声地诉说着数百年前那场战斗的惨烈。
“合葬坑……这应该是一个匆忙处理战死者的小型合葬坑!”刘研究员蹲在探方边,仔细观察后,声音带着一丝沉重与肯定,“看这埋葬方式,没有棺椁,没有陪葬品,甚至没有规整的墓穴,完全符合战后紧急处理的特征。这与地方志中‘合葬数处,立无字冢’的记载高度吻合!”
张教授也连连点头,脸上既有考古发现的兴奋,也有对历史残酷的唏嘘:“没错,这里……就是古战场的核心区域之一无疑了!”
这一发现,如同铁证,彻底坐实了北山南麓的古战场身份。
钱有财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现场,他站在警戒线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地看着那个距离他别墅地基仅有十几米远的白骨坑。他就算再不懂文物法,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的别墅,不仅仅是建在“可能”的古战场上,而是实实在在地压在了古代战死者的埋骨之地上!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果然,刘研究员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神情严肃地走向村长和闻讯赶来的镇领导,他的目光也扫过了面如死灰的钱有财。
“各位领导,情况现在已经很明确了。”刘研究员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北山南麓缓坡及周边区域,已确认为一处具有重要历史价值的明末古战场遗址,并发现了具有代表性的战士合葬坑。根据《文物保护法》第二十九条和《文物保护法实施条例》相关规定,此类遗址属于受国家保护的不可移动文物。在其保护范围内,禁止进行任何深基础建设、爆破、钻探、挖掘等可能影响文物安全及其环境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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