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舟的状态越来越差。公司事务还能勉强用强悍的能力硬撑着，但私生活的混乱和内心的焦灼几乎要把他逼疯。
林薇薇的刻意逢迎开始让他感到腻烦和虚伪，而那个空荡荡的、几乎没了沈清悦痕迹的公寓，更成了他不想面对的煎熬。
周哲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一次只有两人的酒局上，趁着顾晏舟喝得半醉，劈头盖脸又是一顿骂：
“顾晏舟你他妈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为了个林薇薇，值得吗？那女人除了会装可怜耍手段还会什么？她能在你胃疼的时候给你熬一碗热粥吗？她能把你那个冷得跟冰窖一样的房子收拾出点人味儿吗？”
顾晏舟醉眼朦胧，想反驳，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
周哲越说越气：“是！沈清悦是老爷子塞给你的！你不乐意！可人家姑娘做错什么了？嫁给你之后，是给你戴绿帽子了还是卷你钱跑了？她不就是安安静静待着，现在想靠自己本事吃口饭吗？碍着你顾大少爷什么事了？让你这么容不下？”
“你看看你现在！身边围着个蛇蝎，把真正对你好的人往外推！我告诉你，再这么下去，等你真把沈清悦作没了，有你后悔的时候！到时候你哭都找不着调！”
“作没”两个字像两根针，狠狠扎进顾晏舟混沌的脑子里。他猛地想起家里那些消失的“馈赠”，想起那扇总是紧闭的次卧门，想起助理说她联系不上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夹杂着酒意和连日来的疲惫，瞬间将他淹没。
他第一次没有反驳周哲，只是低着头，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
第二天，他带着宿醉的头痛和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冲动，在一个不是周末的下午，回到了公寓。
推开门，他愣住了。
沈清悦竟然在家。她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周围摊开着许多资料和标本照片，正低头专注地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着什么。阳光透过窗纱照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沉静的侧脸。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工作。
那种彻底的、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的平静，刺痛了顾晏舟。
他站在原地，喉咙发干，酝酿了一路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的“低头”话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看着她在阳光下微微蹙眉思考的样子，看着她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嘴唇，看着她身上那件普通的、甚至有些旧的棉质T恤……忽然发现，她好像……比以前好看了。不是那种精致雕琢的美，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沉静而坚韧的气质。
和他身边那些浓妆艳抹、费尽心机的女人完全不同。
一种混合着懊悔、不甘和某种陌生情愫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沈清悦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但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她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
顾晏舟觉得无比煎熬。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声音因为宿醉和紧张而异常沙哑：
“你……最近……好像很忙？”
沈清悦“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手指飞快地移动着。
顾晏舟被她这敷衍的态度噎了一下，心里一阵烦躁，但想到周哲的话，又强行把火气压了下去。他揉了揉依旧发痛的太阳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类似抱怨的疲惫：
“公司的事……有点烦。家里也……”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示弱的迷茫：“……总觉得空落落的。”
他说完，下意识地看向沈清悦，心底隐秘地期待着她能像以前那样，哪怕只是递上一杯温水，或者露出一点关切的眼神。
沈清悦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顾晏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瞬间的怔忪，有一闪而过的……类似于心疼的波动？
但那波动消失得太快，快到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随即，她的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疏离，像结了冰的湖面。
她看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不像。
“顾先生，”她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如果你觉得家里空，可以养几盆绿植，或者……养只猫狗。元宝就很不错，虽然它可能不太喜欢你。”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礼貌：“至于公司的事情，我恐怕给不了你任何建议。”
说完，她不再看他，重新低下头，专注于她的屏幕和资料，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
顾晏舟僵在原地，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所有的试探，所有笨拙的、试图靠近的举动，都在她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被击得粉碎。
她不仅收回了那一点点可能的心疼，甚至……连一丝多余的关注，都不再愿意给他。
他看着她低垂的、专注的侧脸，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沈清悦，是真的，不要他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带来一种迟来的、却尖锐无比的疼痛。
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再次摔门而去。
巨大的声响在公寓里回荡。
沈清悦敲击键盘的手指，在门响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但仅仅是一下。
随即，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更加用力地敲下了回车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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