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儿重症监护室(NICU)有着和医院其他区域完全不同的氛围。
这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轻柔的嗡鸣声和偶尔的报警提示。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混杂着一种微甜的、属于新生儿的特殊气息。
护士长领着顾晏舟穿好隔离衣,仔细指导他洗手、消毒,每一个步骤都要求严格。
“只能待十五分钟。”护士长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宝宝还太小,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
“好。”顾晏舟点头。
门开了。
里面是一排排透明的保温箱,像一个个小小的生命方舟。大多数箱子里都躺着早产的小婴儿,有的身上还插着管子,有的只是在安静地睡觉。
护士长带他走到最里面靠窗的那个保温箱前。
“这就是您的女儿。”她说。
顾晏舟屏住呼吸。
保温箱里,那个小得不可思议的婴儿正侧躺着。她身上只穿着尿不湿,皮肤薄得几乎透明,能清晰地看见底下青色的血管。小小的胸口贴着心电图导联,鼻子里插着细细的呼吸管,手上脚上都打着留置针。
她那么小。小到顾晏舟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完全托住。
可是她在动。
小小的手指蜷缩又伸展,脚趾偶尔会轻轻蹬一下。眼睛闭着,但眼皮下的眼珠在微微转动,像是在做梦。
“她体重现在820克,比出生时轻了一点,这是正常的生理性体重下降。”护士长轻声介绍,“呼吸目前靠无创呼吸机辅助,心率血压都稳定。昨天开始尝试微量喂养,每次只有1毫升的母乳,但她耐受得很好。”
“1毫升?”顾晏舟喃喃。
“对,就针尖那么大一点。”护士长笑了,“但对这么小的宝宝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顾晏舟靠近保温箱,手轻轻贴在玻璃上。
他的女儿。
他和沈清悦的女儿。
在她妈妈腹中只待了二十六周,就迫不及待地来到这个世界,用微弱却顽强的生命力,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她……疼吗?”顾晏舟问。
“我们用了最细的管子,尽量减少刺激。”护士长说,“而且这么小的宝宝,痛觉神经还没发育完全。但能感觉到不舒服,所以我们会尽量让她保持舒适。”
正说着,保温箱里的小家伙忽然皱了皱眉头,小嘴瘪了瘪,像是要哭。
护士长立刻查看监护仪:“心率有点快,可能是饿了。正好到喂养时间了。”
她熟练地打开保温箱侧面的操作口,用一支极细的注射器,从胃管里推进去1毫升乳白色的液体。
那是沈清悦术后挤出的初乳,金黄色的,被称为“液体黄金”。
推进去后,小家伙的眉头舒展开来,小嘴开始做出吮吸的动作,虽然胃管还在,但那是一种本能。
“看,她知道这是妈妈的味道。”护士长温柔地说。
顾晏舟眼眶发热。
“我能……碰碰她吗?”他问。
护士长犹豫了一下:“只能碰一下手,而且要戴无菌手套。”
手套戴上了。护士长指导他如何从操作口伸进去。
顾晏舟的手在发抖。他慢慢、慢慢地靠近,指尖终于触碰到那只小手。
那么小。小到他的指尖就能完全覆盖住她整个手背。
温热的,柔软的,像最娇嫩的花瓣。
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手指忽然张开,轻轻勾住了他的指尖。
那一下,像有电流从指尖窜进心脏。
顾晏舟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
“她认得你。”护士长轻声说,“早产宝宝虽然小,但对爸爸妈妈的触碰会有反应。”
顾晏舟不敢动,任由那只小手勾着自己的手指。他能感觉到那微弱的力气,像是用尽了全力。
“宝宝,”他哽咽着说,“我是爸爸。”
小家伙眼皮动了动,没睁开眼,但小嘴又做了个吮吸的动作。
“妈妈在等你。”顾晏舟继续说,“她很爱你。你要加油,快点长大,快点回到妈妈身边。”
时间到了。护士长示意他该出去了。
顾晏舟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指尖离开的瞬间,小家伙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像是在挽留。
“明天还能来吗?”他问。
“每天下午三点到三点十五,家属可以探视。”护士长说,“但要看宝宝的情况,如果她在做治疗或者状态不稳定,可能不行。”
“好。”顾晏舟点头,“谢谢你们。”
走出NICU,摘掉隔离衣和手套,顾晏舟站在走廊里,手还在微微颤抖。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小小生命的温度和触感。
那么轻,那么脆弱。
却又那么重,重到他要用余生去守护。
手机震动,是周哲发来的消息:「清悦醒了。」
顾晏舟心脏狂跳,立刻往ICU跑。
跑到一半,他忽然停下来,转身又跑回NICU外的护士站。
“护士,能帮我拍张宝宝的照片吗?”他急切地问,“我妻子醒了,我想给她看看。”
护士理解地点点头,进去拍了张照片。
照片上,小家伙在保温箱里侧躺着,小手握成拳头放在脸颊边,像个小小的战士。
顾晏舟看着照片,又哭了。
这次是喜悦的眼泪。
他把照片设成手机屏保,然后深吸一口气,朝ICU跑去。
清清,你看。
我们的女儿,虽然很小,但她很努力。
她在为你,为我,为来到这个世界,拼尽全力地活着。
所以你也要加油。
我们一家三口,要在一起。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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