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福寿堂暗涌
碧纱橱内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冰封。地上那滩灰黑药渍和残留的刺鼻气味,成了无声却最凌厉的控诉。
柳氏的脸色青白交加,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又惊又怒,更多是被戳穿后的恐慌。她死死盯着沈清辞,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继女——那沉静眼眸下的冰冷锐利,让她心底发寒。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柳氏声音尖利,却带着明显的色厉内荏,“什么灰绿烟,许是药汁与地毯的染料起了反应!你离家许久,不知从哪里学了这些邪门歪道,回来便污蔑嫡母,祸乱家门!老太太若是知道……”
“祖母若是知道,”沈清辞打断她,语气平静无波,却字字如针,“也该先问问,为何妹妹‘治病’的汤药里,会含有足以令人神智受创、身体麻痹溃烂的毒物。更要问问,这侯府内宅,何时成了配制这等阴私之物的场所!”
她目光转向吓得魂不附体、缩在床角的沈娇娇,声音更冷了几分:“妹妹,你说呢?这药,你是真不知道其中厉害,还是……心甘情愿喝下,就为了陷害我这个姐姐?”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沈娇娇猛地尖叫起来,脸上毫无血色,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拼命摇头,“是母亲……是母亲说,只要我装病,姐姐回来看我时,让我想办法让姐姐碰一下这药,或者喂我喝一口……后面的事就不用我管了……我真的不知道这药这么毒!母亲说只是让人乏力昏睡的药……”她显然被沈清辞点破的“腐骨藤”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地将柳氏卖了个干净。
“娇娇!你胡说什么!”柳氏厉声呵斥,上前一步似乎想捂住沈娇娇的嘴,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沈清辞却已不再看她们母女狗咬狗,她心口那混沌光点的冰凉警示感,正隐隐指向碧纱橱外,福寿堂主屋的方向,且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祖母……
她不再耽搁,转身便朝外走去。
“站住!你去哪里!”柳氏急道,想拦又不敢真动手。
沈清辞头也不回:“自然是去请祖母,来看看她孙女的‘好药’,再来评评理。”她脚步不停,语气却陡然转厉,“母亲若还想拦,不妨试试。只是不知,世子殿下派来暗中护我的人,若是看到侯府主母对归家女儿动手,会作何感想?”
柳氏浑身一僵,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这才想起,沈清辞如今背后站着的是那个令人摸不透深浅的容璟!她敢在侯府内宅动些阴私手段,却绝不敢明着对可能有容璟眼线盯着的沈清辞用强。
就这么一迟疑,沈清辞已带着青黛快步走出了碧纱橱。
主屋内,沈老夫人依旧端坐在罗汉床上,闭着眼,手中缓缓捻着一串佛珠。只是那捻动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方才碧纱橱内的动静虽不十分清晰,但沈娇娇那声尖叫和隐约的争执,她还是听到了。
听到脚步声,老夫人睁开眼,看到沈清辞面色沉凝地走进来,身后跟着脸色惨白、欲言又止的柳氏。
“祖母。”沈清辞行礼,开门见山,“孙女方才在妹妹处,见其汤药有异,不慎打翻。药汁泼洒后泛起灰绿烟雾,气味刺鼻,疑似含有‘幻心草’与微量‘腐骨藤’汁液。孙女略通药理,此二物绝非治疗落水受寒之药,反倒有控人心智、伤人身躯之毒。妹妹惊慌之下,言道乃是母亲授意,欲借她病中,设计陷害于我。此事关乎侯府子嗣安危与家门清誉,孙女不敢隐瞒,特来禀告祖母,请祖母明察定夺。”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将事情经过、药物疑点、沈娇娇供述一气说完,既无添油加醋,也未回避要害。
老夫人捻动佛珠的手停了。她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目光,缓缓移到面无人色的柳氏脸上,又看了看沈清辞平静却坚定的面容,最后,深深叹了口气。这叹息里,充满了疲惫、失望,还有一丝深藏的痛心。
“柳氏,”老夫人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辞所言,是否属实?”
“老太太!您别听她一面之词!”柳氏噗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娇娇是妾身亲生,妾身怎会用毒药害她!定是那药渣与地毯之物起了怪反应,清辞她……她恨妾身,恨娇娇,故意诬陷啊!娇娇病糊涂了,说的胡话怎能作数!”她一边哭诉,一边偷偷给身后的心腹嬷嬷使眼色。
那嬷嬷会意,悄步后退,想溜出去报信或做手脚。
一直侍立在沈清辞身侧的青黛,却突然“哎呀”一声,似乎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正好“无意”地撞在那嬷嬷身上,两人一起歪倒,挡住了她的去路,也引起了老夫人注意。
“做什么?慌慌张张!”老夫人厉目一扫。
沈清辞适时开口:“祖母,事发突然,为免有人趁机毁灭证据或串供,不如暂时封闭福寿堂,命可靠之人立即去碧纱橱取来剩余药汁、药罐,并控制相关熬药、送药的丫鬟婆子,一一查问。同时,可派人去保和堂请孙大夫来对质,看他开的方子里,是否有这两味药。是非曲直,一查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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