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割在脸上不留情面。
断刃崖的路,不是走出来的,是用命踩出来的。
苏锦瑟裹紧粗布斗篷,指尖早已冻得发僵,却仍死死攥着那根黑檀木笛——影骨笛。
她身后,顾夜白沉默前行,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肩背挺得笔直,可额角渗出的血痕正顺着眉骨滑下,在雪光映照下红得刺眼。
小篾儿走在最后,背着药篓,实则暗藏机关铜丝,随时准备应变。
崔九画的秘道图就在她袖中,可真正踏上这条路,才知为何二十年无人敢来。
山壁结满冰晶,层层叠叠,宛如无数面破碎的镜。
风一吹,那些冰面竟泛起涟漪般的波动,映出的人影扭曲拉长,忽而跪地哀嚎,忽而挥剑杀人。
更诡异的是,这些影子仿佛有生命,随着脚步移动而缓缓转头,目光追着他们,无声狞笑。
顾夜白突然停步。
“怎么了?”苏锦瑟低声问,手已悄然按上影骨笛。
他没回答。双眼失焦,呼吸粗重,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
眼前画面翻涌:大雪中的石阶,少年单膝跪地,额头抵在冰冷石面上,身后站着一位白衣老者,背影孤绝。
“名字是债,背棺是还。”
声音冷得像这山间的风。
下一瞬,场景骤变——长剑出鞘,鲜血喷溅。
他自己持剑,刺穿那白衣胸膛。
老人倒下时,眼神没有怨恨,只有悲悯。
“阿烬……你终于……也成了执剑之人。”
“不!”顾夜白猛然抬头,嘶吼撕裂风雪,“我不是他杀的!我没有——!”
话音未落,四周冰面轰然炸响!
无数幻影从壁中挣脱,化作黑影扑来,皆是顾夜白的模样——有的满脸血污,有的双目空洞,有的手持断剑,齐声低语:“凶手……是你……是你……是你……”
苏锦瑟瞳孔一缩,瞬间明白。
斩忆阵。
这不是普通的阵法,而是以人心执念为引,记忆为饵,专攻心神的禁术。
越是深藏心底的疑问与痛苦,越会被放大成魔障。
此地曾发生过惊天之事,血与悔浸透了每一寸冰雪,连天地都在复述那夜的罪与罚。
她毫不犹豫抽出影骨笛,横于唇前,轻吹一音。
呜——
一声短促清鸣,如裂帛穿云。
刹那间,光影乍现!
一道银色光痕自笛中迸发,横扫而出,所过之处,幻影崩解,冰面炸裂,碎冰如雨坠落。
风雪暂歇,仿佛连天地都为之屏息。
顾夜白踉跄跪地,喘息如牛,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混着血水滴入雪中。
“别信。”他喃喃,嗓音沙哑,“刚才那话……‘别信’……不是说给我听的,是警告后来者……”
苏锦瑟蹲下身,替他擦去血迹,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你现在看到的,未必是真相。但我会带你走到尽头,亲手揭开它。”
她不信宿命,更不信所谓的天意安排。
她只信——人能改命。
三人继续前行,终在一处岩洞前停下。
洞口被积雪半掩,内里幽深不见底。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从暗处走出。
老樵夫肩扛斧头,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清明如古井。
他打量三人片刻,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磨石:“是来找那口没埋下去的棺材的吧?”
苏锦瑟心头一震。
此人如何知晓?
她不动声色点头:“正是。”
老樵夫不再多言,转身便走。三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绕过崖后隐穴,风雪奇异地小了下来。
洞中寒气森然,中央赫然立着一具半埋冰棺——通体由万年玄冰凝成,无字无纹,唯有一道剑痕自棺首贯穿至尾,深可见底,似曾有人欲劈开它,却又中途收手。
苏锦瑟走近,指尖抚过那道裂痕,心中已有预感。
老樵夫蹲下,以斧尖轻敲棺盖三下,节奏古怪,像是某种暗号。
随后,他低声道:“那晚他没死,是被人逼着自己碎剑。临走前说了句——‘别让名字再吃人’。”
空气骤然凝固。
苏锦瑟猛地睁眼,心跳几乎停滞。
别让名字再吃人。
这句话,一字不差地出现在母亲临终前烧毁一半的笔记残页上。
那是她家族覆灭前最后一道密令,她一直以为是警示苏家权势过盛招祸,如今才懂——这根本不是说给她父亲听的。
这是写给整个江湖的遗言。
是谁的名字,在吞噬一代又一代的忠良?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异变陡生!
风雪再度狂啸,空中飘落的雪粒竟泛起淡淡粉光。
小篾儿警觉抬头:“小姐,风里有东西!”
话音未落,顾夜白再度闷哼一声,抱头蜷缩。
苏锦瑟立刻察觉不对——有人来了,而且布下了阵。
她迅速环顾四周,借着冰面反光,捕捉到岩壁阴影处一道微不可察的身影。
那人伏在高处,手中洒出细粉,随风弥漫,正是“雪影网”——三烛盟秘传的心魔引术,能放大情绪波动,诱发幻觉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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