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笔,都像在剜心。
当最后一道轮廓落成,烛火映照之下,那皮影竟轻轻颤动,仿佛吸纳了千万人的记忆与情绪。
她伸手轻触其面,低声说:“这次不演神,只演人。”
翌日清晨,小篾儿抱着一叠素色绣帕,匆匆出门。风未歇,夜正深。
柳七娘绣坊的地窖里,烛火如豆,映着一方隐影箱投出的微光。
皮影在纱幕上缓缓移动,像是从千疮百孔的记忆中爬出来的魂魄,一帧一帧,沉重得几乎压塌了空气。
苏锦瑟坐在暗处,指尖轻颤。
她没有点燃全场灯火,只留这一束光影,像守着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
幕布上的男人背着棺材,在暴雨中停下脚步——不是为杀戮,而是俯身抱起一个冻僵的孩童;他在火场前撕下黑袍堵住烟缝,满脸血污却吼着“快走”;他在悬崖边拉住一只几乎要坠入深渊的手,嘶哑低喝:“活着,比报仇重要。”
每一幕,都来自那些被遗忘的竹片。
城南流民营的回应来得比她预想更快、更汹涌。
起初只是零星几人交回绣帕,写着几句朴素话语:
“他帮我捡回滚落井边的木马。”——一个盲童,字迹歪斜却认真。
“那年瘟疫,他把药留给我孙子,自己走了。”——老妪手抖,墨迹晕开如泪痕。
最重的一块,是那个樵夫送来的断剑碎片,用粗布层层包裹,附字:“我不知他是谁”
那一刻,苏锦瑟站在地窖中央,忽然觉得胸口闷痛。
她曾以为自己只是个操盘手,用故事改写命运,用舆论重塑神明。
可这些人写的不是传奇,不是战绩,而是他们活下来的证据——而顾夜白,竟是其中许多人的最后一道屏障。
她错了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替他造势,是在对抗沈青璃即将掀起的审判风暴。
可现在她才明白,这场仗从来不是赢不赢的问题,而是——该以怎样的面目面对世人?
她不能让他被奉上神坛,也不能任他沦为众矢之的。
她要还他一个真实。
于是她熬了一夜,将七百二十三页口述、上百片竹简内容融进新制皮影。
这不是表演,是招魂。
每一笔勾勒,都像在剜心割肉;每一道光影变幻,都是千万双眼睛在凝视同一个背影。
当画面终于定格在他跃涧前回望的那一瞬——
幕布上的顾夜白忽然转头,目光穿透光影,直直望来。
那眼神,竟与她记忆中无数次交错的瞬间重叠。
紧接着,万千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涌入脑海:有人哭,有人谢,有人怒吼“你还我爹”,也有人低声说“谢谢你那天背我娘过了河”……
而就在这一瞬,一句无声呐喊自光影深处炸开——
“我不想做谁的刀……但我想护住你。”
苏锦瑟猛地抬手捂住嘴,泪水猝不及防滑落。
她从未听过这句话,可她知道,那是他真正的声音,是他藏在沉默之下十年未说出口的真心。
她的谋略、布局、操控,原来早被他看穿——但他依然选择了跟她走,不是因为信了神话,而是因为信了她。
地窖外,天边泛起鱼肚白。
小篾儿抱着最后一叠绣帕准备出门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吩咐:
“今日起,全城巡演《无名侠影》——不收钱,不设座,只点灯。”
他回头,看见苏锦瑟立于晨光与残影之间,黑袍染霜,眼底却燃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我要让所有人记住一件事。”她声音平静,却如利刃出鞘,“英雄不必完美,但必须真实。”
而在江心孤岛的破庙中,顾夜白猛然惊醒,冷汗浸透衣襟。
他抚上剧痛的胸口,仿佛听见了那一声穿越风雪的呐喊。
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棺木之上。
京城的大街小巷,已悄然挂起素色绣帕。
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黎明前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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