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大典还有三天，苏锦瑟就不出门了呢。
顾夜白提着一个药壶，站在门外那里。天气很冷，风很大，吹着地上的叶子。
他想起了三天前，心渊回来路上那场火，哈，把她写在皮影戏本子里的过去都烧了，然后她就变得有点疯狂了。
自从那个叫柒的拟影人死了以后，她就一句话也不和顾夜白说了。
药是回音娘煎的，说是治心影丝反噬的，但是他知道她关着门，肯定不是为了疗伤呢。
屋里传出来好几种声音，好像苏锦瑟精神分裂了一样，一会儿像小孩，在哭，说“好冷……好黑……”，一会儿又像老太太，说“命灯要灭了，魂都回不来”。
然后又开始唱戏，那个调子很奇怪。
最后又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下命令，说什么要放出“孤辰剑主杀了守忆者”的谣言，让天下人都相信，连他都不能信她。
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听着很乱，好像屋里不止一个人，感觉有好几个灵魂在抢一个身体。
顾夜白觉得很不对劲。
他想敲门，但是停住了，感觉门里有点冷，是一种不好的气息，让他头疼。
“她这是在伤害自己”，他小声说，然后顾夜白听了很担心，于是他决定破门而入，他用他的剑鞘去撞那个木门。
“轰”的一声，门就坏了。
屋里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苏锦瑟坐在地上。她闭着眼睛。她头上的簪子在抖。很多银色的丝线从她身上出来，在空中像一张网。
每根丝线的尽头，都是一个她的影子。有七个。一个在写字。一个在弹琴。一个在冷笑。一个在哭。都很不一样。
这七个“苏锦瑟”，代表了七种人生，还有七段执念。
“你快停下！”，顾夜白走进去，想把那些丝线扯掉。
可他一碰那个丝线，就感觉头很痛，好像有很多记忆冲进了他的脑子，都是关于苏锦瑟的过去，比如她爸爸教她怎么写公文，她哥哥为了保护她被人杀了，还有她第一次用皮影戏去对付一个坏官。
他退后了几步，额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
他很生气，又很心疼，于是说：“你这是在吞噬自己。这些不是幻术，是你自己的灵魂碎片！你演一个角色，就分裂一部分自己，现在它们要吃了你！”
苏锦瑟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耳朵流血了，血滴在白衣服上，像一朵花。
她看着他，居然笑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不”，她声音很难听，她说，“我不是在毁掉自己。我是在找回我自己。”
然后她用手划了自己一下，流了很多血，血飞到了那七个影子的身上。
那七个影子就都动了。
“复仇者”说：“我不甘心！他们杀了我全家，我一定要报仇！”
“操盘手”说：“权力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感情都是假的，都是我用来控制人的工具。”
“爱人”看着顾夜白说：“他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你不配，你是个疯子。”
“凡人”跪在地上哭：“我不想再算计了……我就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不想当守忆者了，我只想活着……”
最后，一个看起来很小的小女孩，穿着好看的衣服，跪在地上大哭：“娘……我好累啊……我装得好累……我都不敢哭……娘，你在哪儿啊……”
然后其他的六个影子，就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人站着。
她不再是那个复仇的人，也不是那个躲在后面算计别人的人，也不是谁的女朋友。
她就是苏锦瑟。
她站起来，拿起了角落里的一件黑衣服，那是她刚开始当千面影衣的时候穿的。
她把衣服披在身上。
“从今天起”，她说，“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突然，风停了。
院子外面的灯都亮了，蓝色的光，让乱葬岗看起来很奇怪。
然而，顾夜白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他开始在院子里磨剑。
石头和剑摩擦，有火星出来，他心里也很乱。
他不知道苏锦瑟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但他知道，她以后不会再躲在后面了。她要自己站出来了。
剑变得很亮。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一件黑袍子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有点温度，还有点血的味道。
他抬起头。
苏锦瑟就站在那里，没戴面具，眼睛很亮。
她耳朵上还有血，簪子也坏了一角，但是她站得很直，像一把刀。
“明天，你得帮我演一出戏”，她轻声说。
顾夜白很无奈，他说，“你要是不当那个神秘的幕后老板，江湖上的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知道，那些以前被她捧起来或者被她搞垮的人，都会来找她麻烦。她会变成所有人的敌人。
她笑了，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上。
“所以我才需要你啊”，她小声说，“不是作为孤辰剑主，而是作为顾夜白。”
那一刻，顾夜白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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