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白接过木牌,没多言,只取来铁钉与小锤,亲手钉于院门内侧。
钉入第三下时,木屑纷飞,阳光斜斜切进门缝,恰好照在那行字上。
“sunrise”二字,被光镀了一层极淡的金边。
而昭影就站在门边,仰头望着,小手悄悄探进左襟布袋,指尖触到另两粒梅籽,硬,凉,却仿佛正微微搏动。
像心跳。
像种子在等破土的第一道光。
雪夜未央,寒气如针,一寸寸扎进青石坳的砖缝、窗纸、灶膛余灰。
昭影蹲在灶前,小手冻得通红,却固执地扒开那层温软的浮灰——指尖触到一点异样:不是炭屑的粗粝,不是灰烬的松散,而是一粒微凸、微硬、带着湿意的凸起。
她屏住呼吸,用指甲尖轻轻拨开灰末。
一星嫩绿,破壳而出。
细若游丝,蜷如初生之睫,在暗红余烬的映衬下,泛着近乎透明的青光。
那点绿,薄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却又韧得不肯弯折,直直向上,顶开最后一粒灰壳,朝向灶膛深处——那里黑,却曾盛过苏锦瑟亲手熬的粥,盛过她咳血时仍笑着递来的姜糖,盛过她最后一次俯身系紧昭影松开的鞋带时,袖口拂过的风。
昭影怔住。
心跳撞着耳膜,咚、咚、咚——不是恐惧,是某种沉埋已久的弦,被这抹绿猝然拨响。
她猛地爬起,赤脚踩过冰凉地面,冲向父亲卧房。
门虚掩着。
灯影在窗纸上晃,像一尾游动的鱼。
油灯芯噼啪轻爆,豆大的火苗忽然跳高一寸,将顾夜白的侧影钉在土墙上——宽肩窄腰,脊背绷成一张拉满未射的弓。
他坐在矮凳上,膝头摊着一方旧皮影:灰布底,边缘磨损起毛,墨线褪成淡褐,唯独那“背棺人”的剪影轮廓依旧清晰——斗笠压眉,棺木横肩,腰间无剑,却似有万钧之势。
正是苏锦瑟初遇他时,于破庙檐下抖开的第一幅影。
他正用极细的牛筋线,一针、一针,缝补皮影左肩处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痕。
针尖挑起旧墨,线头绕指三匝,动作缓慢,却稳如磐石。
灯影里,他低垂的眼睫投下浓重阴影,可那阴影之下,指节分明的手却微微发颤——不是冷,是力道收得太紧,紧到青筋在腕骨上浮起一道隐忍的弧。
昭影停在门口,没出声。
顾夜白却停了针。
他没抬头,只是将皮影翻转过来,对着灯,仔细端详背面——那里,一行极细的小字以朱砂写就,墨迹已淡,却未消:
“此影不演神,只照人。”
落款是个歪斜的“瑟”字,像一株被风吹斜却始终扎根的梅枝。
窗外,雪落无声。簌簌,簌簌,如时光踮脚走过。
昭影慢慢走过去,蹲在他脚边,仰起小脸。
她没说话,只是把攥得发热的左手摊开——掌心躺着两粒梅籽,灰褐皱缩,却不再冰冷。
它们静静躺在她汗湿的纹路里,像两枚尚未启封的诺言。
顾夜白终于抬眼。
目光相触一瞬,没有泪,没有哽咽,只有一种沉静的、近乎灼烫的确认,自他眼底漫开,缓缓淌入她瞳孔深处。
他放下针线,从枕下取出一只旧木匣——漆色斑驳,锁扣锈蚀,却擦拭得干干净净。
他掀开盖子,里面没有金银,没有秘籍,只有一叠泛黄纸页,最上面,压着半枚玉蝉残片,断口参差,玉质温润,内里却沁着一道深褐血痕,蜿蜒如泪。
那是苏锦瑟最后贴身之物,也是外乡人今日捧金叩门、指名索要的“守影遗物”。
顾夜白手指抚过玉蝉,又缓缓移开,最终,轻轻覆在昭影摊开的掌心之上——不是交托,是覆盖。
他掌心的温度,厚实,滚烫,带着常年握剑与握锹磨出的粗粝,严严实实,盖住了那两粒梅籽,也盖住了所有未出口的千言万语。
就在此刻——
院门外,雪地上忽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嚓”。
像是枯枝折断,又像冰壳乍裂。
父女同时侧首。
门缝漏进一线清冷月光,正巧映在门内侧那块桐木牌上——“此处有人等过 sunrise”。
光,正一寸寸,爬上那行字。
而昭影垂眸,看见自己左襟布袋口微微鼓起,第三粒梅籽,正悄然抵着布料,轻轻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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