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跃动,映得他眼底幽深如井。
他忽然笑了。
极淡,极冷,唇角只牵起一丝弧度,便又敛去。
“合桥礼,”他开口,声音已恢复如常,“暂且延后。”
“等真相浮出水面。”
话音落,他转身,袍袖一拂,径直走向祠堂方向。
身后,火光未熄,人声渐沸。
而祠堂檐角,一盏孤灯悄然亮起。
灯下,那坛酒静静躺在随从铺开的毡毯上,泥封完好,釉色温润,像一枚等待叩响的棺盖。
烛芯“噼”一声轻爆。
光斜斜切过坛身,在青砖地上投下一小片晃动的影。
那影子里,仿佛有东西,正微微起伏。
烛火在祠堂梁上摇了一夜,像只垂死的萤虫,忽明忽暗,却始终不肯熄。
周砚没睡。
他端坐于供桌前,青衫未解,袖口银丝暗纹在烛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
那坛“安桥酒”就摆在膝前——泥封完好,釉色温润,可方才踏入祠堂时,他指尖拂过坛身,已觉内里微震,似有活物蛰伏。
不是酒液晃荡的声,是影在动。
他取出随身银针,极细,淬过寒潭水,轻轻刺入泥封边缘三寸深——无声无息,只一缕极淡的桐油味混着陈年麦香浮起。
接着,他以指腹沿坛底一圈摩挲,触到一道几乎不可察的接缝。
再一按,坛底铜机“咔”地轻响,内嵌夹层应声弹开。
没有酒。
只有一张薄如蝉翼、浸过特制松烟墨的牛皮影偶,蜷缩在夹层中央。
他屏息,用银针挑起,悬于烛火之上。
火舌舔舐影偶背面——刹那间,光影骤变!
墙上,火海翻腾!
焦木崩裂,瓦砾倾颓,一队黑甲差役踏着断墙奔来,腰牌在烈焰中灼灼反光——刑狱司“黑翎衔令”纹!
而画面中央,一人半跪于血泊之中,正将襁褓裹紧,塞进一口朱漆小棺……那棺盖合拢前,襁褓一角绣着三瓣莲托双星,星心一点朱砂,未干。
周砚瞳孔骤然一缩。
手一颤。
酒坛脱掌坠地!
“哐啷——”
青釉炸裂,碎片四溅,酒浆泼洒如血,在青砖地上蜿蜒成河。
一枚黄铜机括滚至供桌腿边,嗡嗡轻震,余音未绝。
而就在碎瓷堆最深处,一点莹白微光,静静卧着。
他俯身,指尖发冷,拈起——
玉蝉。
通体羊脂,尾部微翘,腹下阴刻一个“苏”字,刀锋细如游丝,却是苏家嫡女出生当日,由钦天监亲刻、尚宫局封印的命契之物。
二十年前,它曾缀在襁褓颈间;十年前,它随尸山血海沉入诏狱地牢;三年前,它本该随苏锦瑟一道,被焚于乱葬岗灰烬之中……
可它此刻,躺在他掌心,凉得像一块刚从冰窟里挖出的旧骨。
周砚喉结猛跳,额角青筋暴起。
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东方微白,鸡鸣未起,可村口石阶上,已有人影无声列阵。
不是兵,不是卒。
是老人拄拐,是妇人挽篮,是少年赤膊扛锄,是孩童踮脚捧碗……每人手中,都攥着一小撮陈麦——金黄、干瘪、带着三年前苏家赈灾粮仓特有的粗粝麦芒。
麦粒簌簌落于青石阶上,堆叠,垒高,无声无息,却已在祠堂门外,筑起一座低矮、沉默、不容逾越的粮山。
风过檐角,吹得那盏孤灯狂跳。
烛光晃动间,墙上映出的火海尚未散去——而火影深处,仿佛有一双眼睛,正隔着十年血雾,静静回望。
周砚缓缓起身,袍袖垂落,遮住掌中玉蝉。
他整了整衣领,抬步走向祠堂大门。
门外,晨光初破云层。
他推门而出,声音不高,却如铁钉楔入青石:“顾夜白,出列。”
话音未落,老陶头孙子已踏前一步,双星亭印泥高举过顶,赤红印泥在晨光下如凝固的血。
“今日若带走顾大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每一张脸,最后落在周砚腰间那枚未露的腰牌上,一字一顿:
“明日,就拆了这桥。”
祠堂阶前,风忽然止了。
连麦粒落地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周砚站在门槛内,左手指节缓缓扣紧腰侧——那里,刑狱司副使的乌木腰牌,正硌着他的掌心。
他抬眸,目光扫过人群,扫过那一座静默的粮山,扫过老陶头孙子手中那方未盖印的双星亭泥印……
更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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