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嘉定三年,秋老虎肆虐江南。临安城外三十里的官道上,尘土被日头晒得发白,脚一踩便扬起半尺高的灰雾。道旁的老槐树叶子打了卷,蝉鸣也透着股有气无力的沙哑。济公摇着破蒲扇,身上那件油渍麻花的僧衣被汗水浸得发亮,还散发着淡淡的酒气与霉味。他斜挎着个旧褡裢,里面装着半块啃剩的麦饼和一小葫芦烧酒,踉踉跄跄地走着,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偈语:“道可道,非常道,酒肉穿肠过……哟,好香的肉味!”
这股肉香并非寻常农家的炊烟味,而是带着些油腻的熏烤香气,混着隐约的血腥气,从官道旁一片茂密的柳树林后飘来。济公停下脚步,眯起那双总是半睁半闭的醉眼,朝柳树林里望了望。只见林子里隐约露出半截青灰色的院墙,墙头插着几枝枯黄的酸枣枝,墙头上挂着个褪色的酒旗,被风吹得耷拉着,上面“悦来客栈”四个字勉强能辨认出来。
“悦来客栈?”济公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咽了口唾沫,“这荒郊野岭的,倒是藏着这么个好去处。正好老衲走得脚酸,不如进去讨碗酒喝,再蹭块肉吃。”说罢,他晃了晃脑袋,提着破蒲扇就往柳树林里钻。刚走到客栈门口,就见两扇黑漆木门虚掩着,门环上锈迹斑斑,敲上去“哐啷”一声闷响。
“客官里边请!”门后立刻钻出个店小二,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僵硬,眼睛滴溜溜地在济公身上转了一圈,见他穿得破破烂烂,眼神里便多了几分轻视。这店小二约莫二十出头,身材瘦小,脸上带着点病态的蜡黄,左手手腕上有道长长的疤痕,藏在袖口下,若隐若现。
济公假装没看见他的神色,大大咧咧地迈进门,往院子里的一张八仙桌旁一坐,把破蒲扇往桌上一拍:“小二,先给老衲打二斤烧酒,再切一盘酱牛肉,有什么热乎菜也端上来几样,越快越好!”
店小二撇了撇嘴,心里嘀咕:“这穷和尚穿得跟叫花子似的,还点这么多菜,怕是付不起钱。”但脸上还是赔着笑:“客官您稍等,酒菜马上就来。”说罢转身进了后厨,路过正堂门口时,朝里面使了个眼色。
济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端起桌上的粗瓷茶杯,倒了杯凉茶喝了一口,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这客栈不大,前后两进院子,前院是吃饭的地方,摆着四张八仙桌,墙角堆着些柴火和杂物;后院隐约能看到几间客房,房门口挂着破旧的门帘。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后厨传来的切菜声,再没有其他动静,这在往来人多的官道旁,显得有些反常。
不一会儿,店小二端着酒菜出来了:一盘酱牛肉,色泽发黑,闻着有些异味;一盘炒青菜,蔫蔫的,上面还沾着点泥土;还有一碗豆腐汤,里面飘着几片菜叶。店小二把菜放在桌上,又拎来一个酒坛,给济公倒了一碗酒:“客官,您的酒菜齐了,请慢用。”
济公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酱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嚼,眉头一皱:“小二,你这牛肉是放了多少天了?都快馊了。还有这酒,兑水兑得也太多了,跟凉水似的。”
店小二脸色一变,强压着怒气说:“客官,您可别胡说,我们这牛肉都是新鲜的,酒也是上好的烧酒。您要是嫌不好,就别吃了。”
“哎,你这小二怎么说话呢?”济公放下筷子,斜着眼睛看着店小二,“老衲花钱吃饭,还不能挑挑了?再说了,就你这饭菜,也值不了几个钱。”
正在这时,正堂的门帘一挑,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穿着一身黑色短打,脸上带着一道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看着十分凶狠。他身后跟着两个精壮的汉子,手里都拿着短棍,眼神凶狠地盯着济公。
“小子,你敢在我悦来客栈闹事?”刀疤脸走到济公桌前,双手叉腰,恶狠狠地说,“我们这客栈的规矩,是吃了喝了就得给钱,少废话!”
济公抬起头,看了看刀疤脸,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汉子,嘿嘿一笑:“老衲没说不给钱啊,只是你这饭菜实在太差,得给老衲打个折。”
“打折?”刀疤脸冷笑一声,“在我刘三刀的地盘上,还没人敢跟我提打折。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说着,他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两个汉子立刻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济公。
济公身子一晃,像抹油似的从两个汉子中间滑了过去,躲到了桌子后面,摇着破蒲扇说:“哎,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和尚,算什么本事?”
刘三刀没想到这破和尚还挺灵活,愣了一下,随即怒吼道:“给我抓住他!打断他的腿!”两个汉子再次扑上来,济公左躲右闪,脚下像是踩着舞步似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那两个汉子累得气喘吁吁,连济公的衣角都没碰到。
“别追了!”刘三刀喝住两个汉子,盯着济公,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我这里撒野。”他看济公虽然穿着破烂,但身手不凡,不像是普通的游方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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