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在城东的富贵巷,果然气派非凡。朱红大门足有两丈高,门上钉着黄铜铆钉,一个个有拳头大小,门楣上挂着块烫金匾额,写着“张府”两个大字,是前朝状元亲笔所题。门口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都盯着墙上的告示议论纷纷,有说张少爷是中了邪的,有说张府得罪了山神的,吵吵嚷嚷的。管家张忠正站在门口维持秩序,见李秀才领了个破衣烂衫的疯和尚来,眉头立刻皱成了疙瘩,上前一步就想拦:“李相公,这是哪里来的野和尚?我们府里正请神医呢,可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捣乱!”道济也不生气,身子一拧,像条泥鳅似的从张忠胳膊底下钻了过去,嘴里还嚷嚷着:“治病救人,佛祖都得点头!要是耽误了张公子的性命,你这管家担待得起吗?到时候张老爷扒了你的皮,我看你往哪儿躲!”
张万堂正在前厅唉声叹气,面前的八仙桌上摆着十几张药方,他手里攥着个茶碗,茶水都凉了也没喝一口。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刚要发作,就见李秀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后面跟着个邋遢和尚。张万堂正要呵斥,李秀才忙上前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又指了指道济。张万堂这才打量起眼前的和尚,见他虽衣着破烂,却目光清亮,眼神里透着股常人没有的灵气,再想起前番听闻的济颠活佛的事迹,忙站起身,整了整衣袍,拱手作揖道:“莫非是灵隐寺的济颠师父?失敬失敬!若能救我儿宝玉的性命,张某愿捐百两黄金重修灵隐寺,再捐五百两白银给寺里做香火钱!”
“黄金白银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先看病人再说。”道济摆了摆手,也不进屋坐,径直就往后院走。张万堂忙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介绍:“宝玉住在后院的玉茗轩,这几日请了两个丫鬟轮流伺候,还有个老妈子守着。”到了玉茗轩,就闻见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屋里光线昏暗,窗帘都拉着,床上躺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张宝玉。他面色青灰,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双眼紧闭,眉头却拧成了个川字,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像猫叫又像野兽低吼,听着让人心里发毛。床边站着个穿绫罗绸缎的老妇人,正是张夫人,她眼眶红肿,脸上满是泪痕,见了道济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师父,求您快救救我儿!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
道济忙伸手把张夫人扶起来,示意她别哭,然后绕着床走了三圈,脚步轻缓,眼神却紧紧盯着床上的张宝玉。走到床前,他用蒲扇在少年额头上轻轻一点,又伸手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涣散,带着股邪气。道济突然嘿嘿一笑,拍了下手:“有意思,这哪是病啊,分明是中了邪祟,被人下了吸魂术!”张万堂一听,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他扶住旁边的桌子,颤声道:“邪祟?师父明鉴啊!我家世代行善积德,每年都捐钱修桥铺路,接济贫苦人家,从未得罪过什么鬼神啊!怎么会招上邪祟呢?”
“行善未必无仇,有时候你以为是行善,在别人眼里却是结仇,帮错了人,比直接得罪人还麻烦。”道济蹲在床边,从怀里摸出个罗盘,这罗盘也不知用了多少年,边缘都磨圆了,上面还沾着油渍和饭粒,指针却依旧灵敏,滴溜溜转个不停,最后稳稳地指向了墙角的花架。他站起身,走到花架前,那花架上摆着盆兰花,叶片枯黄,显然许久没打理了。道济举起蒲扇,对着墙角“呼”地一煽,就听“喵呜”一声尖锐的尖叫,墙角的阴影里突然窜出一只黑毛大猫。这猫足有寻常猫的两倍大,浑身黑毛油光水滑,一根杂色毛都没有,可那双眼睛却透着股诡异的红光,盯着道济,眼神里满是凶气。
那黑猫刚要跳窗逃走,道济早有防备,蒲扇一扬,一股劲风扫过,就把它扇落在地。黑猫刚要起身,道济从怀里掏出根红线,手指一弹,红线像有了灵性似的,瞬间缠住了猫的四肢,把它捆得结结实实。张夫人见状,惊呼道:“这是宝玉前个月从城外抱回来的黑猫!他说在山脚下捡到的,见它可怜就带回来了,还说这猫通人性,是通灵猫,每天都抱着睡觉,怎么会是它害了宝玉?”
“什么通灵猫,这是只修炼了几十年的吸魂猫!专门吸食少年人的魂魄,好助它修炼成精!”道济一脚轻轻踩在猫背上,那猫吃痛,却不敢挣扎,突然开口发出人声,尖利刺耳:“济颠和尚,少管贫道的闲事!这张万堂坏我好事,我教训他儿子是应该的!”屋里的人一听,吓得魂飞魄散,张忠腿一软就瘫在地上,张万堂更是脸色惨白,指着黑猫哆哆嗦嗦地说:“妖……妖怪!真的是妖怪!”
道济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从怀里摸出个酒葫芦,拔开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他灌了一大口酒,对着黑猫“噗”地一口喷了过去,酒液落在黑猫身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冒起阵阵青烟。道济大喝一声:“孽畜,还不现出原形!”就见一道黑烟升起,黑烟里传来一阵痛苦的嘶吼,等烟散了,地上哪里还有黑猫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个穿黑衣的矮个子老道。这老道身高不足五尺,三角眼,鹰钩鼻,脸上还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只是脸色苍白,显然刚才道济那口酒让他受了伤。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济师父饶命!小道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小道也是受人所托,才来害张公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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