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个穿红裙的姑娘从二楼的厢房里走了出来。这姑娘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眉宇间藏着一股倔强。她身上的红裙虽然漂亮,却有些不合身,显然是老鸨逼她穿的。她一看见楼下的慧能,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就露出了希望的光芒,脚步都有些不稳了。慧能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周妈妈说:“周妈妈,我跟小红姑娘单独聊聊,叙叙旧,好酒好菜赶紧端上来,别让人来打扰我们。”周妈妈眼珠一转,心里有些怀疑,但看在那五两银子的份上,还是点了点头:“好嘞,爷您慢慢聊,我这就去吩咐厨房备菜。”说着,她关上门,退了出去,但在门口没走,显然是在偷听。
刚关上门,小红那紧绷的神经瞬间崩断,“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青石板地上,膝盖撞得地面发出闷响,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大师!您可算来了!这日子我实在熬不下去了!周妈妈把我看得比囚犯还紧,白天有人跟着,晚上房门都得锁着,连窗户都钉了木条。前几天我试着撬窗户想跑,被她发现了,拿藤条抽了我二十下,还放狠话‘再敢逃就打断你的腿,扔去运河喂鱼’!”她一边哭,一边撩起袖口,露出胳膊上青紫交错的伤痕,看得人心头发紧。慧能赶紧上前两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手上力道很轻,生怕碰疼了她的伤处:“姑娘快起来,地上凉。别怕,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你再受委屈。听着,等会儿我假装喝多了耍酒疯,跟那老虔婆吵得天翻地覆,闹得越凶越好——闹得凶了,院子里的客人、伙计都得围过来看热闹,她的人就顾不过来你了。你趁乱从厢房后门溜出去,沿着胭脂巷往西走,过了三座石桥就是灵隐寺后山,山脚下有个破庙,庙里有位老妇人,是你母亲,我昨天已经让人把她接过去了,你到那儿等着我,我随后就到。”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油纸包递给小红:“这里面是几块干粮和碎银子,路上要是饿了就吃点,遇到盘问就说你是灵隐寺香客的亲戚,没人敢拦你。”
小红刚把油纸包塞进袖管,门外就传来周妈妈尖细的嗓音:“爷,酒菜来喽!”话音刚落,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周妈妈端着个托盘走在前面,托盘上摆着一壶酒、四碟小菜——一碟酱鸭、一碟熏鱼、一碟花生米,还有一碟凉拌木耳,都是勾栏院里招待贵客的寻常菜色。她身后跟着两个壮汉,都是满脸横肉,穿着短打,腰间别着短棍,眼神不善地扫了一眼屋里的情形。周妈妈把托盘往桌上一放,脸上堆着假笑:“爷,您慢用!这可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女儿红,埋在地下整整十年了,香着呢!小红,快给爷倒酒啊,要是伺候得不周,仔细你的皮!”慧能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老虔婆是刚才在门外听见了动静,不放心,特意带了打手来盯着。他不动声色地往桌边一坐,拿起酒壶掂了掂,故意装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打量小红:“姑娘生得真俊,倒酒的活儿哪能劳烦你?来来来,先陪爷喝一杯!”说着就往小红手里塞酒杯。小红吓得手都抖了,求助似的看向慧能,慧能却给她使了个安心的眼色,又对周妈妈说:“周妈妈,你这两个伙计看着挺精神啊,是给爷护驾的?不过爷我有的是银子,谁敢动我?你让他们在外边等着,别在这儿碍眼,影响爷和姑娘喝酒的兴致!”周妈妈眼珠一转,赔笑道:“爷说笑了,他们就是帮忙端菜的,我这就让他们出去候着。”可那两个打手却没动,显然是得到了死命令,要盯着屋里的动静。慧能也不勉强,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就干了,还咂咂嘴:“嗯,酒是不错,就是缺了点助兴的玩意儿。姑娘,给爷唱支曲儿吧,就唱那支《茉莉花》,唱得好,爷赏你一锭银子!”
小红攥着衣角,刚要开口酝酿唱腔,慧能突然“啪”地一声把酒杯摔在地上,酒杯碎成了好几瓣,酒汁溅了周妈妈一裙子。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周妈妈的鼻子大喊:“唱什么唱!就这破酒,也配让姑娘唱曲儿?这分明是马尿掺了点水!还有这菜——”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酱鸭,嚼都没嚼就吐在地上,“这鸭子是臭的!还有这鱼,都发哈喇味了!你当爷是冤大头啊?拿这些破烂玩意儿糊弄爷!”周妈妈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刚才的假笑消失得无影无踪,尖着嗓子喊:“爷,您这话就太过分了!我们群芳院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这酒是十年的女儿红,菜都是今天刚做的,您怎么能这么污蔑我们?”慧能往前走了一步,故意撞了一下旁边的桌子,桌上的碟子“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眯着眼睛,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声音却洪亮得整个院子都能听见:“污蔑你?爷喝的酒比你吃的盐都多!当年爷在京城喝的御酒,比你这破玩意儿香十倍!你信不信爷现在就砸了你的院子,让你没法做生意!”旁边的两个打手见状,立马握紧了腰间的短棍,往前凑了两步,恶狠狠地盯着慧能:“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敢在群芳院撒野,活腻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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