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柳氏只觉得天旋地转,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不可能!守义明明给我看过沈老板的书信,说有蜀锦要卖!那字迹,还有沈老板的印章,都假不了啊!”王二哥皱着眉说:“我也觉得奇怪,特意让沈老板写了几个字对比,才发现那封信的字迹是模仿的,印章也是刻的假的。沈老板还说,他这半年都没进过蜀锦,因为蜀地那边山路塌方,货都滞在路上了。我还听说,近来太湖里那伙水匪闹得更凶了,翻江鼠胡三专挑有钱的商人下手,不少人下落不明。周大哥他……他身上带着去进货的五百两银子,怕是……”后面的话,王二哥没敢说出口,但那意思,柳氏再明白不过了——周信多半是遭了水匪的毒手。
柳氏强忍着悲痛,踉踉跄跄地回到家中。她翻箱倒柜,终于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了那封所谓的“沈老板书信”。她颤抖着双手打开,借着窗外的光线仔细一看,越看心越凉。这字迹虽然模仿得有几分沈老板的影子,但墨色深浅不一,有的地方浓,有的地方淡,显然是仓促写就,没有沈老板平日写字的从容;那印章也模糊不清,边缘毛糙,一看就是仓促刻的假章。再联想到周信动身前三日,曾有个陌生的货郎来村里叫卖,挑着个担子,里面是些针头线脑、胭脂水粉,价格比平时便宜不少。那货郎还特意凑到她身边,笑着问:“嫂子,听说你家当家的是做绸布生意的?最近要去进货吗?”当时她只当是寻常问路人,随口应了句“可能吧”,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那货郎定是水匪的眼线,专门来打探周信的行踪!
村里的人得知消息后,都来劝柳氏认命。有人说:“月娥啊,听哥一句劝,那翻江鼠心狠手辣,被他盯上的人,多半是凶多吉少,你还年轻,才二十四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别苦了自己。”还有人说:“要不你再找个人嫁了吧,总不能守一辈子活寡,周大哥要是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你孤零零一个人的。”柳氏听着这些话,心里像刀割一样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掉下来。她性子刚烈,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握着周信留下的柬书,指节都捏得发白,心里暗下决心:就算是上天入地,就算是豁出这条命,我也要找到丈夫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在柳氏走投无路,坐在院里哭红了眼睛的时候,村里的老秀才拄着拐杖来了。老秀才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见多识广,他看了柳氏一眼,叹道:“月娥啊,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倒有个主意,临安城灵隐寺的济公长老,那可是活神仙!他能知过去未来,能辨善恶忠奸,多少疑难杂症、奇闻怪事,到他手里都能解决。前两年邻村张木匠的儿子丢了,就是济公长老指点找到的。你不如去求他老人家给算算,看看周老板到底在哪儿,还有没有救。”
柳氏本就信佛,家里堂屋还供着观音菩萨,每日早晚都要上香祈福。听闻这话,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猛地站起来,抹掉眼泪说:“多谢秀才公指点,我这就去灵隐寺!”她不敢耽搁,当即收拾了简单的行囊,装了几件换洗衣物,揣着周信的柬书和那封假信,又把家里仅有的几两碎银子包好,用布条缠在腰间,连夜就动身赶往临安城。
从杏花村到临安城,有百余里路,柳氏一个妇道人家,从没独自出过远门。她白天赶路,太阳晒得她头晕眼花,就找棵树歇会儿;晚上就找个破庙或者客栈的柴房歇脚,铺些干草当床,蚊虫叮咬得她睡不着,就摸出柬书看一会儿。脚上磨起了好几个水泡,疼得钻心,她就撕下衣襟裹住脚,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她饿了就啃口干粮,渴了就喝口山泉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到灵隐寺,快点找到济公长老,快点救回丈夫!
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柳氏终于赶到了临安城。灵隐寺就在城西北的飞来峰下,远远就能看到寺庙的琉璃瓦在晨光中闪着金光,香火鼎盛得很,香客络绎不绝——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官老爷,有挑着担子的百姓,还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太太,手里提着香烛纸钱,一个个虔诚得很。柳氏挤在人群中,一步一步往寺庙里挪,好不容易才挤到前殿。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愣住了。前殿的门槛上,坐着一个破衣烂衫的和尚。这和尚穿的袈裟又脏又破,上面打满了补丁,黑一块灰一块,分不清原本的颜色;露出来的胳膊和腿上全是泥垢,指甲缝里还嵌着草屑。他跷着二郎腿,一只脚光着,脚趾头黑乎乎的,另一只脚穿着只破草鞋,鞋帮子都磨烂了;手里拿着个油乎乎的鸡腿,正大口大口地啃着,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流,滴在袈裟上;旁边还放着个酒葫芦,时不时拿起喝一口,嘴里还哼着荤段子:“你若有情我有意,不如就去喝两盅;你若无情我无意,不如各自奔东西……”
旁边的香客都捂着鼻子躲开,纷纷议论:“这就是济公长老?怎么看着跟个疯和尚似的?”“是啊,我听说活佛都慈悲为怀,吃斋念佛,哪有这样啃鸡腿、喝烧酒的?”“怕不是个冒牌货,来这儿骗吃骗喝的吧?”柳氏也有些犯嘀咕,她想象中的济公长老,应该是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手里拿着佛珠,嘴里念着经文,怎么会是这副邋遢模样?可转念一想,传闻中的活佛往往不拘小节,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或许这就是济公长老的与众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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