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南宋淳熙三年,江南一带风调雨顺,可临安府城外三十里的安乐镇,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邪乎劲儿。这镇东头有座青砖黛瓦的大宅院,朱红大门上挂着块鎏金匾额,写着“德善堂”三个大字,主人正是镇上有名的王员外王德善。这王员外今年五十有二,须发微白,生得慈眉善目,平日里最是乐善好施——开春时给贫苦人家送种子,入夏后在街口搭棚施凉茶,寒冬腊月里舍棉衣、开粥厂,镇上男女老少提起他,没有不竖大拇指的。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户积德行善的人家,最近半年却被邪祟缠上,闹得家宅不宁,险些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要说这祸事的根由,还得从王员外的独苗儿子王天宝说起。这天宝年方十八,生得是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段挺拔如青竹,自幼便拜在镇上最有名的饱学先生门下,通读四书五经,下笔成文不在话下,是王员外夫妻俩的心头肉、掌上珠,更是王家未来的指望。可天有不测风云,半年前的一个黄梅雨夜,那天宝从学堂归家,刚出镇口就遇上了瓢泼大雨,雨丝密得像筛子筛下来的,打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他紧赶慢赶,路过镇外那片乱葬岗时,忽然瞥见荒草堆里闪着一点红光。天宝本是读书人,不信鬼神之说,借着闪电的光亮走近一看,竟是个巴掌大的红木匣子,匣子上雕着缠枝莲纹,纹路细腻逼真,花瓣上还嵌着细碎的赤金,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物件。他一时好奇,忘了先生“不拾路遗”的教诲,伸手一捡,只觉匣子入手冰凉,像是揣了块寒冰,可转念一想,这等好物丢在荒郊野岭实在可惜,或许是哪家富贵人家不慎遗失的,便抱着匣子揣进怀里,冒雨回了家。谁曾想,这一捡,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把滔天大祸给招进了王家大门。
自打那红木匣子进了王家,怪事就一桩接一桩地冒了出来,就像雨后的蘑菇似的,挡都挡不住。头三天还只是些细微的异样——夜里三更时分,后花园的芭蕉丛里总传来女人的哭声,那哭声细若游丝,忽远忽近,时而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抽噎,时而像失了孩子的老妇呜咽,听得值夜的仆妇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可等王员外带着家丁举着灯笼去查,却连个人影都找不到,只看见风吹芭蕉叶簌簌作响。可没过几天,怪事就闹大了,首当其冲的就是王天宝。这孩子原本精神头十足,读书读到半夜都不困,可突然就变得精神恍惚,整日昏昏欲睡,坐在书桌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哈欠连天,书本上的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转脸就忘得一干二净。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原本是健康的粉白色,渐渐变得蜡黄,像张泡了水的旧宣纸,眼窝也陷了下去,颧骨微微凸起,整个人瘦得脱了形,饭桌上摆着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几口,一碗粥都要分三次才能喝完。王员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从临安府请了七八个名医来看,有太医院退下来的老御医,有民间闻名的杏林高手,可把脉的把脉,看舌的看舌,都摇着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都归结为“中了邪祟”,开些安神定惊的汤药,煎了给天宝喝,却半点效果都没有。更邪门的是,到了夜里,天宝就开始说胡话,嘴里反复喊着“翠娘”“我来陪你”“这镯子给你”之类的浑话,声音黏黏糊糊的,不像他平日里的声线。有一次,守夜的丫鬟起夜经过他房门,透过窗纸的破洞往里一看,吓得当场瘫坐在地上——只见天宝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床沿作揖行礼,嘴里还柔声说:“翠娘请坐,小弟这就给你倒茶。”那模样,就像对面真坐着个女子似的,把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去禀报了王员外。
眼看着儿子一日比一日衰弱,眼瞅着就要不行了,王员外急得满嘴燎泡,头发都白了大半。管家王忠见主人实在没辙,就凑上前低声说:“员外,依老奴看,这事儿怕是真得请个有道行的法师来瞧瞧,名医治不了的邪病,或许法师能有办法。镇上那个何清道长,人称‘律令真人’,前两年李大户家闹鬼,就是他给治好的,不如请他来试试?”王员外本不信这些装神弄鬼的勾当,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当即命人备了厚礼,去请何清。这何清约莫四十来岁,留着三缕山羊胡,穿一身青布道袍,手里总拿着个罗盘,平日里靠着给人看风水、画符驱邪骗些钱财,真本事没有三分,架子却有一丈高。听说王员外请他,先是摆着架子说“近日修炼正到关键处,不便出山”,等王家的人把白银百两的定金奉上,他才慢悠悠地收拾行装,坐着王家的马车来了。到了王家,他装模作样地拿着罗盘在院子里转了三圈,又进天宝房里捏着鼻子看了看——房里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跟寻常的熏香不同,透着股阴气。何清眯着眼睛摸了摸山羊胡,突然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地说:“员外莫慌!老朽一眼就看出来了,此乃妖孽作祟!还是个修行百年的女妖,缠上了公子,要吸他的精气修炼成仙!再晚个三五天,公子的三魂七魄就要被她吸光,到时候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