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您且坐稳了,沏上一壶热茶,今日咱就看一段南宋高宗年间的奇闻轶事。这故事不掺半句虚言,全是当年临安城里老辈人传下来的真事儿。您细细品品这滋味:“袈裟破处藏真意,
酒肉穿肠见佛心。
莫道疯癫无慧眼,
人间最醒是痴人。”
这首诗说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杭州灵隐寺大名鼎鼎的济颠和尚。要问这济颠和尚有多奇?您且听我细说:头上那顶僧帽,边儿都磨秃了,还歪歪扭扭扣在头上,帽檐儿上不知何时挂了根黄鸡毛,风一吹就晃悠;身上的袈裟更别提了,补丁摞着补丁,红一块灰一块,有的地方烂得能看见里头的粗布衬衣,露出来的胳膊腿儿上总带着些泥垢,像是刚从田埂里摸爬滚打回来;脚下那双草鞋,鞋尖磨穿了洞,脚趾头都快露出来了,鞋帮子松松垮垮,走一步趿拉一声响。可就是这么个邋遢模样,偏生嗜酒如命,顿顿离不开酱牛肉,寻常和尚守的“不杀生、不饮酒、不食肉”的清规戒律,到他这儿全成了过眼云烟。有人骂他疯癫,他嘿嘿一笑;有人说他破戒,他只道“佛在心中坐,何惧衣钵破”。可偏偏就是这么个疯疯癫癫的主儿,眼尖心亮,专管人间不平事,不管是恶霸横行还是鬼魅作祟,他总能提着破蒲扇一摇,就把事儿给办得明明白白,救苦救难的神通大着呢!今儿个的故事,就打那临安城西最热闹的“醉仙楼”说起。
南宋高宗年间,临安城那叫一个繁华鼎盛,不愧是天子脚下的都城。您瞧那十里秦淮,白日里画舫凌波,浆声欸乃,到了夜里更是灯红酒绿,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朱雀桥头更是车水马龙,挑担的货郎、骑马的官差、戴帷帽的仕女、摇着折扇的书生,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单说这城里的酒馆茶楼,就有三百六十家不带重样的,各家有各家的招牌,各家有各家的绝活。其中最有名气、最叫座的,当属城西护城河畔的“醉仙楼”。这醉仙楼能在众多酒馆里独占鳌头,全凭三样绝活儿,人称“醉仙三绝”:头一绝是窖藏十八年的“女儿红”,这酒选用上等糯米,用西湖活水酿造,封坛后埋在楼后老槐树下,十八年后开坛,那酒香能飘出半条街去,闻着就让人醉三分,抿一口更是醇厚甘甜,从舌尖暖到心口,浑身的骨头缝儿都舒坦;第二绝是“东坡肉”,掌勺的王师傅是东京汴梁过来的老手艺人,选肉只挑那猪肋条上的五花三层,切成长方块,先用沸水焯去血沫,再用黄酒、冰糖、酱油慢火细炖三个时辰,炖得那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连骨头缝里都浸着香味;第三绝可不是吃食,而是“玉面琵琶”沈妙亮。这姑娘年方十八,生得一副好模样,眉如远黛含春,目似秋水横波,肤若凝脂,发如墨染,更难得的是一手好琵琶,弹起来“大珠小珠落玉盘”,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泣如诉,再配上她那清亮婉转的嗓子,唱得人魂儿都飘了。多少达官显贵、文人墨客,为了听她唱一曲,不惜早早派人来占座,有的甚至掷出百两银子,只为求她多唱一首。
这日晌午刚过,醉仙楼里早已座无虚席,连过道里都加了两张临时的桌子。店小二们穿着灰布短打,肩上搭着洗得发白的白毛巾,端着沉甸甸的盘子在桌椅间灵巧地穿梭,嘴里高声吆喝着:“客观您慢用!您要的东坡肉来喽!再来一壶女儿红不?刚开坛的,香得很呐!”靠窗的一张临窗雅座旁,坐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身穿一件半旧的青布长衫,浆洗得干干净净,领口虽有些磨损,却平整挺括。老者面容清癯,颧骨略高,颌下三缕长髯梳理得整整齐齐,泛着些微灰白,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医者的沉稳与睿智。此人正是临安城里有名的儒医郑玄修。郑大夫行医三十余年,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不管是疑难杂症还是急危重症,到了他手里多半能化险为夷。他悬壶济世,从不嫌贫爱富,富人来看病,他按价收费,分文不少;穷人来看病,他常常分文不取,还倒贴药材。这些年下来,救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临安城里上至知府大人,下至街头乞丐,提起“郑大夫”三个字,无不竖起大拇指,称他一声“活菩萨”。
今儿个郑玄修刚给城南张老员外看完病。张老员外年近七旬,得了中风偏瘫,躺在床上半年多,请了十几个大夫都没见好转,家人都快放弃了。后来听人说起郑玄修的名声,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请他过去。郑玄修仔细诊脉,又询问了病情,给张老员外扎了三针,又开了一副调理的方子,嘱咐家人按时煎服。没想到不过三日,张老员外就能勉强坐起来了。老员外感激不尽,硬塞给他二两雪花纹银当诊金,又让儿子拉着他来醉仙楼喝酒,说什么也要好好款待一番。郑玄修推辞不过,又怕耽误老员外休息,便劝走了张家父子,独自来了醉仙楼。他也不铺张,只点了一碟酱牛肉——倒不是他爱吃,实在是连日操劳,想补补身子,一盘盐水花生米,一壶温热的女儿红,正慢条斯理地品着。他这人心善,喝着酒还不忘琢磨张老员外的病情,左手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案上轻叩,盘算着回头再给老员外调整一下方子,加几味活血通络的药材,好让他能早日下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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