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听到江岸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那笑声洪亮如钟,盖过了呼啸的风声和浪声,直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哈哈哈!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畜,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钱塘江上作乱,伤人性命,就不怕佛爷我收了你,把你扒了皮做坐垫?”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江岸边的大堤上,慢悠悠走来一个和尚。这和尚的模样,要是放在人群里,指定没人敢认他是出家人:头戴一顶破得露了顶的僧帽,帽檐耷拉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个咧着笑的嘴;身穿一件打满补丁的袈裟,补丁的颜色五花八门,红的绿的黄的都有,就像个花叫花子的衣裳;腰间系着根破麻绳,上面还挂着个酒葫芦,葫芦嘴用布塞着,一看就装着好酒;脚上趿拉着一双露脚趾的草鞋,走路摇摇晃晃,跟喝多了似的,走两步还挠挠胳膊,抓抓后背,活像个丐帮长老,哪有半分出家人的庄重模样。
可船上的赵老大一看见这和尚,眼睛顿时亮了,嘴里喊道:“是济颠佛爷!是灵隐寺的道济活佛!咱们有救了!”没错,这疯疯癫癫的和尚,正是那降龙罗汉转世、专管人间不平事的济公活佛。他本是灵隐寺的僧人,法号道济,可谁也没见过他正经念佛打坐,整天不是在酒肆里喝酒,就是在街上游逛,看见不平事就管,看见穷苦人就帮,临安府的百姓都叫他“济颠活佛”。有人说他疯,有人说他癫,可没人不佩服他的本事——降妖除魔、治病救人,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今天他本来是去望江码头的酒肆买酒,刚提着酒葫芦出来,就看见江面上金毛海马作乱,船上的人危在旦夕,这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准备管管这桩闲事。
王剥皮也认出了济公,之前他在临安府街头见过济公治好了一个瞎眼的老太太,知道这和尚有真本事,顿时来了精神,也顾不上裤裆湿了,趴在船板上对着济公磕头,喊得嗓子都哑了:“济颠佛爷!济活佛!快救命啊!这怪物要把我们都撞翻吃了!您老人家行行好,救我们一命,我给您立长生牌位!”济公眯着眼睛,用破蒲扇挡着阳光看了看船上的情况,又瞥了眼正顶着船头的金毛海马,笑嘻嘻地说:“别急别急,佛爷我来了,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不过我说王剥皮,你这平日里克扣盘缠、欺压百姓,坏事做了一箩筐,今日遭此报应,也是活该啊。佛爷我要是救了你,岂不是助纣为虐?”王剥皮一听这话,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连磕头:“济佛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把克扣的钱都捐出去修桥铺路,再也不欺负老百姓了!您快救我啊!”济公嘿嘿一笑,也不再逗他,从怀里摸出个酒葫芦——不是腰间挂着的那个,这个葫芦更破,上面全是裂纹——拧开盖子“咕咚”喝了一口,然后把葫芦往江里一扔,大喝一声:“孽畜!给佛爷我住手!”
那酒葫芦“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奇了怪了,它既不沉下去,也不被浪冲走,就在水面上打着转,葫芦嘴还时不时冒个泡,散出一股浓郁的酒香。金毛海马本来正凶神恶煞地顶着船头,准备再撞一下把船撞翻,见了那酒葫芦,突然像是被点了穴似的,停下了动作,围着葫芦转了两圈,鼻子还凑过去闻了闻,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不再像刚才那么凶了,反而透着股子忌惮,就像看见猫的老鼠似的。济公站在大堤上,扇着破蒲扇喊道:“你这孽畜,本是东海龙宫旁边石缝里修炼的海马精,苦修了五百年才修出人身雏形,有了点道行,按理说该潜心修行,早日位列仙班,为何跑到这钱塘江上作乱?伤了人命,坏了修行,到时候被雷劈了魂飞魄散,值得吗?”
船上的众人一听,都惊呆了,这怪物竟然是活了五百年的海马精!冯元庆更是瞪大了眼睛,他读的书多,也听过精怪修行的传说,可亲眼见到还是头一回。金毛海马像是听懂了济公的话,脑袋微微一点,嘴里突然发出了清晰的人言,声音又尖又细,跟七八岁的小孩子似的,却满是恨意:“和尚,你休要多管闲事!这船上有我不共戴天的仇家,我今日就是来报仇的!不杀了他,我难消心头之恨!”济公摸了摸下巴上没几根的胡茬,笑得更贼了:“哦?仇家?谁是你仇家?你说说清楚,要是真有天大的冤屈,佛爷我给你做主,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是你无理取闹,想借着报仇的由头害人,佛爷我今天就把你炼成丹药,给老百姓补补身子!”
金毛海马转动着铜铃大的眼睛,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船上的人,最后死死盯住了瘫在船板上的王剥皮,眼神里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就是这个恶贼!三个月前,他带着两个小跟班去江边的望江渔村收税,我那主人家李老汉,是个老实本分的渔民,家里就他一个老人,靠着一条小渔船打鱼为生。那天李老汉只打了几斤小鱼,卖了钱刚够买米,哪有银子交税?这恶贼见榨不出油水,就说李老汉抗税,先是把李老汉的渔船砸得稀巴烂,船板都碎成了柴火;然后又让两个跟班动手,把李老汉打得遍体鳞伤,肋骨都断了两根!李老汉被打后卧病在床,没人照顾,没过三天就咽了气!”说到这儿,金毛海马的声音都哽咽了,“李老汉待我不薄,他知道我住在江边的石缝里,每天打鱼回来都会给我扔点小鱼小虾,冬天还会给我扔点干草保暖。他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怎能不报此仇?”众人一听,都齐刷刷地看向王剥皮,眼神里满是鄙夷和愤怒。王剥皮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就像开了个染坊,他支支吾吾地辩解:“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打死人了?那李老汉是……是自己得了重病病死的,跟我没关系!我就是……就是收了他点税钱,没砸他的船,更没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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